却见南黎皱了皱眉头,有丝不悦。
按日子来算,前几日这酒就该酿成了,奈何南老头忒是讲究,认为新酒雪天开晴日开,偏是雨天不宜开,说这样酿出来的酒气是湿的,喝下去的肠胃也是潮的。
但是今日早晨,也是这位糟心老头,提起墨剩的不多,说去年阴干的烟差不多该拿出来,明年的烟也该备下去,还说这九春楼里的墨上写的总是些药名没个样子。话里话外都是要当甩手掌柜的意思。
森槐自然不会这个,南黎也未曾操作过,前两年南和制墨他都只是在旁看着。南和一手承包,也是因为现在外头卖的墨块越来越粗糙,而南和对笔墨要求又高,所以一直没让人插手,现下南老爷子身子骨依旧健壮,却大有打算从此就把这事儿交给南黎的意思,森槐实在琢磨不透南老爷子到底几个意思。
南黎却只回忆了一下制墨的过程细节,就把事情给应下了。
九春楼里用的是油烟墨,工序倒不复杂,就是过程较为漫长,特别是捣炼时要格外精细。
于是南黎午饭过后就将桐油摆好烧烟,和森槐拿了中药与胶料,正准备去拿去年的烟和料,这糟老头倒好,竟又升起了喝酒的兴致!
南和见宝贝小祖宗不高兴了,连忙解释道:“怪爷爷,送药材的伯伯刚来信说新的药材明天就能送到,我想着今天就先烧着烟料,没提前给你说,爷爷的错。”
见南黎没反应,南和又劝道,“而且黄历上写着,今天宜饮酒。”边说还边对着森槐使眼色,森槐无奈,心说您把黄历搬出来都没用,还指望我呢。
南黎哼出一口鼻息,对着森槐一板一眼地说道,“我拿酒,哥去拿火炉,火炉在夕雾蓝的签柜。”说完就要转身,森槐叫住他,指了指木托盘想问材料该放哪去:“那这个?”
南黎回头看了一眼:“可以擦脸,”末了又补充一句,“美白的。”
森槐疑惑地顺着手指看过去,好巧不巧正正指着那盒打算作料的珍珠粉。
南黎转身朝后院走去,想起森槐被炭灰蒙了一层的脸,嘴角不自觉噙了一丝浅笑,连背影都轻快了几分。
去杂物间取出红泥小火炉放到矮凳上,森槐走到木椅边坐下,试图把白挨的怨气扔回源头:“老爷子,哪有您这样使唤孙子的。”
南和不在理,讪讪的从蒲团上站起来,在一条椅子上坐下,很是无奈地说:“小黎实在太贴心啊。”语里气外却满是甜蜜的烦恼。
“明明是您自己突然嘴馋,小黎满心满眼为你好,你倒是过得随心随意,哎!好好说着话呢您怎么还上手了呢。”森槐越说越为南黎鸣不平,瞧见南和又要提起他那拐杖赶忙制止。
“臭小子怎么称呼呢。”
“称呼‘您’是因为尊敬您,在小黎那,您比三岁小孩还能撒泼,担得起这一字吗。”
南和霎时闭了嘴,闭上眼睛沉思去了,森槐撇了撇嘴,盯着桌上的珍珠粉发呆,但有些人发呆却是不一样的。比如当南黎抱着酒坛走近,看到的却是森槐盯着珍珠粉一脸深沉的样子。
他心下一跳,以为森槐当真在意,下意识提了提手上挂着的篮子,抿着唇思考怎么不经意地把美白的法子告诉他。
“糯米酒?”
南黎一走近,森槐就嗅到了空气里掩不住的酒香,回过神来问道。
“怎么,想喝青稞?”南和笑说着。
“青稞多好,一杯下去,就是一道寒光直刺咽喉,爽快。”
“太烈,老头子长在水乡,骨子可担不住那寒剑。”
“您这谎就扯大了,我家老爷子提着您给他酿的那壶老酒整日整日里念叨着‘万千酒色不及南九青稞,众众酒友不及九春一人。’他老人家说了,天底下只有两个人能把他给喝醉,一个是媳妇,另一个是您。”
“能把他喝倒的人多了去了。”南和不屑地哼了一声,又道:“小黎,今年多寄两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