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锦绣华年 作者:灵犀阁主(六)【完结】(29)

2019-02-18  作者|标签:灵犀阁主 穿越时空 前世今生


  一个方头军医窜过来,摁着萧宸开始上下其手。
  “过来,我问你,”燕子忱带着燕七走到旁边背人的地方,蹲下身仰起头来看着她,“没吓着吧?”
  “还行。”燕七道。
  燕子忱上下打量着燕七,尽管刚才第一时间已经确认了这丫头没受伤,这会子还是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见虽然也是一脸一身的血和土,但身上衣服都还完好,没有刀剑划破的痕迹,这才一掌拍在燕七肩上:“行,命挺大,随我!”
  “……”这个还有随家长的?
  “你才刚说城里风传我死了?”燕子忱这才问到正事上。
  “是啊,大家都在传。”燕七道,没有提姚立达,怕燕子忱分心。
  “你娘听到这传闻了么?”燕子忱关心媳妇。
  “听到了啊,都准备改嫁了你再不回来。”燕七道。
  燕子忱哈哈笑着在燕七鼻子上刮了一把:“你这妮子就因为听见那么三两句狗屁糟糟的传言就敢给我往蛮子的领地上跑啊?!对你爹也太没信心了!”
  “我是怕你被蛮子招安了做了人驸马,再给弄个小的回来。”燕七道。
  燕子忱一瞪眼睛:“你爹是这样的人吗?!”
  “那压寨夫人是什么鬼?”燕七问。
  “饿不饿啊闺女?”燕子忱话题转得比他哥还流畅。
  “还真有点饿了,你这儿有什么好吃的?”
  “有酒有r_ou_还有大头蒜,管饱!”燕子忱起身,伸手一勾燕七后脑勺,边带着她往回走边道,“今儿这场仗多亏了骁骑营把蛮子拖了这么久,否则我们也赶不上来围堵,这批蛮子也算得是四蛮联军里的一部分精锐了,今儿能一个不剩地全歼,可以称为一场胜仗,按惯例明儿要休整一日,晚上犒军,吃完了我找人把你送回去,不许再跑出来了,听见没?”
  “我自个儿回就行。”燕七道。
  燕子忱也不多说,带着燕七回至战场,见都已收拾得差不多了,天朝兵阵亡的将士被摆成了一排静静地安放在地上,有专人负责核实他们的身份,而蛮兵的尸体则被堆成了一堆,头颅皆已砍下,这是论功行赏的依据,回头还会经过防腐处理,直接拉回总部去交差。
  剩下的诸如蛮兵身上的甲衣、兵器及战马等物,一律带走,能收归己用的便收归己用,用不上的也不会给蛮子们留下,因此战场清理过后,倒也是干干净净,兵士们寻来草叶树枝,堆架在蛮兵的尸体周围,点上火,一举焚之,至于能不能烧得干净,那就不是大家操心的事了,时间和大自然会将所有战争的痕迹一点一点抹去,不厌其烦地为人类的罪恶做着善后。
  骁骑营在这一仗中伤亡略为惨重,不得不同燕家军汇师一处进行恢复调整,两军带上阵亡弟兄的尸首和所有的战利品,慢慢地向着武家军截杀逃跑蛮兵的方向移动。
  元昶被人抬上了担架,军医老扁说这货身上捱了三十多刀,能撑到现在全靠着年轻力壮底子厚,否则早就俩腿儿一蹬见阎王去了,这会子被包扎成了一具木乃伊,全身上下就能露出一张大花脸来。
  萧宸情况还好些,身上七八处伤,倒是都不深,包扎过后还能自如活动,默默地骑着马跟在燕家父女的马后。人燕七找着爹了当然要跟她爹共乘一骑,这位心大得上马就睡了,拿她爹当人r_ou_靠枕不能更顺手,她爹堂堂一将军,在马上弓着个背活像只大虾米,就为了让他闺女能在背上睡得舒坦点儿,连下头马儿都放缓了脚步只挑着平地走。
  在前头同等候多时的武家军碰头,三军折向往东去,在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穿透黑暗之时,终于抵达了边关军设于此处的营盘,一片片圆顶子的营帐林立在大块平整的沙岩上,帐间炊烟袅袅,那是炊事兵正在为凯旋归来的弟兄们生火造饭,虽然有那么一部分人已再也无法吃上这顿早饭,但逝者已矣,生活还是要继续,战争还是不停息,这些大兵,早就已经习惯了生离死别和悲中作乐,平静地接受着战争带给他们的任何伤痛和结果。


第323章 父女 和谐的父女与不和谐的情敌。……
  燕七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用狼皮堆成的地铺上,头顶是半透明的营帐,透着少许天光,身上盖着一件满是汗味儿的袍子,袍领儿都快硬成木头了,也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洗过,翻身坐起,便觉全身都酸痛僵硬,到底是真正的战场,她已经告别了好多年。
  正坐在地铺上缓劲儿,便听见脚步声响起在帐外,紧接着帐帘被掀开,高大的身影低头钻进来,手里端着个碗,碗中热腾腾地冒着白气,“醒了?”她爹已经洗过了脸换过了衣衫,甚至还刮过了胡茬子,看见闺女木木愣愣地抱着他的衣服在铺上窝成一团,心里好像瞬间被什么击中而变得一片柔软,女儿这种……小东西?好吧,小家伙,小人儿,小什么的,养上这么一个俩的,还真是挺有意思。
  走过来蹲下,把碗递到闺女面前:“羊n_ai,喝了。”
  “好东西啊。”小什么的把碗接过去咕咚咕咚一口气就给干光了。
  ……别人家闺女也是这么粗嗓子眼儿?没什么经验的爹一边思考着一边把碗接回来随便丢在一旁,反正一会子有亲卫进来收拾,“再睡会儿?”看着闺女眼角挂着的眼屎,手一伸,拿指头给她刮掉,结果发现自个儿指肚上的茧子在人白嫩的皮肤上硬是划出几道红痕来,不由唬了一跳,然后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来,假装这事儿是别的王八蛋干的。
  “不睡啦,得起来活动活动,骨头都硬了。”他闺女呆头木脑地也没察觉,举起胳膊伸懒腰,他起身时顺便一边一只地拎住这俩腕子就给她从铺上拔了起来。
  带着燕七去存水的地儿洗脸刷牙,可惜没有合适她换的衣服,就只能继续带着一身血地来回晃悠,这位梳洗完了还要上厕所,活儿挺全,就又带着找了个避人的地儿,当爹的亲自在外头站岗放哨,待闺女忙活完了这才又带着回到营帐区。
  “这几天还要再继续打吗?”父女俩找了块高高的沙岩坐下来,一边眺望一望无际的戈壁一边闲扯淡,燕七就问她爹。
  “看形势,”燕子忱嘴里叼上根儿草,蜷起一条腿用来搭胳膊,太阳底下懒洋洋地眯起眼睛,活脱脱一个资深痞子,“昨儿这一仗对蛮子是个不小的打击,要么缩起头来修生养息恢复元气,要么会疯狗一样想要立刻咬回来,前者就要再拖上很长的时间,后者么,倒是可以痛痛快快地再干上一场。”
  “感觉拖着对咱们不好呢,现在胜了一场士气正旺,被他们一拖就没了精神。”燕七道。
  “可不就是这样,”燕子忱道,“这场仗从开始到现在,蛮子一直用的就是个‘拖’字诀,拖不过了干一仗,干完了继续拖,你若是不理他,他就跑来咬你一口,你理他,他又远远地缩回王八壳里躲起来,娘的跟个叮屎的苍蝇似的。”
  ……把天朝比作屎的这位怕是头一个了。
  “确实很讨厌,”燕七道,“这么说这场仗距结束恐怕还遥遥无期了。”
  “嗯哼。”燕子忱耸耸肩。
  “这么多年,你和娘能日夜在一起的日子有多少?”燕七问。
  “你就看这么多年我和你娘只鼓捣出小十一这么一个崽儿来就知道了,”燕子忱一时不小心把他闺女当了哥们儿,也是有啥说啥,“你娘不容易,万里迢迢地从京都跑到了北塞,来了就水土不服险没死这儿,调理了两年才算把身子养过来了,后来好容易怀上一胎,结果还掉了,一下子是又伤身又伤心,北塞环境不好,缺医少药,吃的东西又不精细,再加上我成天在外头带兵,三不五时一场仗,你娘一天到晚担着个心,这身子骨儿能好了?掉过一回胎,再怀就更不易了。我时常后悔,不该娶你娘,不该成亲,没的耽误了人闺女的大好青春,跟着我没享着福,小半辈子光担惊受怕了。丫头,你听着,咱将来打死不能嫁当兵的!”
  “行,听你的。”燕七道,“那当将军的呢?”
  燕子忱哈哈笑:“遇到你爹我这样的没二话,必须嫁!”这就不怕他闺女被耽误青春了。
  “感觉和蛮子之间的这场仗是个拉锯战呢,”燕七扯回正题,“但这么拉锯下去,消耗比较大的一方还是我们吧?”
  “不错,毕竟我们总是在守。”燕子忱重新眯起眼睛,淡淡冷冷地睨着天边蛮夷阵地所在的方向,“而姚老狗却又不许我们主动攻进蛮夷阵地。”
  “为什么?”燕七问。
  “把蛮子们都干挺了,他也就活不长了。”燕子忱哂笑。
  “我其实挺奇怪,这么多年他在这里干的这些事,皇上不会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留他到现在?”燕七问。
  “你要知道,姚老狗在北塞这个地方掌权的时长,可不止当今皇上在位这么久,”燕子忱摘掉嘴里衔的草,在指头上绕来绕去,“每一代的掌权者上位,脚底下踩的可都不是一张两张的利益大网,当年新旧交接之时,内忧外患齐齐爆发,对于当时急于稳固手上政权的新皇来说,内忧重于外患,然而外患也不能不顾,怎么顾?初上位时朝野内外人心不稳蠢蠢欲动,若要人忠他保他,只能许以重权重利。
  “所以说,哪怕是皇帝,也不是所有时候都能为所欲为,干得好的皇帝,能让所有臣子表面上老老实实的就算不错了,干得烂的皇帝,臣子坐大,他还得哄着畏着。然而这也不能一概而论,得分时候,才刚说到今皇上位时把重心放在内忧上,外患就得暂时委屈着自己,拿权与利为酬哄着臣子给他卖命,否则臣子一不高兴来个掀桌造反,时局本就动荡,他还真不见得能压下去。
  “那时的今皇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难为的局面,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给当时便已镇守在北塞的姚立达许以重权,说句难听的,这就跟求着姚立达保他没什么两样。姚立达也不是傻子,既想得大利,又想活得长,趁皇之危,拼命将大权捞在手上,如此即便此后新皇坐稳了龙座,也无法轻易动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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