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征明愣住,皱眉道:“怎么会没有家呢?”他抬头盯着闻骁,似乎再次认出了闻骁的身份。
“有的,有家的,”随后闻征明很着急地重复道,“我们有家的,骁骁,我是爸爸,有爸爸在啊。”
……
一刹那,闻骁觉得心脏像被狠抓一把,猛烈收紧,窒息般的感受。
——有爸爸在啊。
这是他从小听到大的一句话,从有记忆开始。
小时候闻骁很淘气,常常异想天开,有一回心血来潮,头朝下在滑梯上倒挂金钟,脸先着地,照了镜子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疼,越哭越疼。闻征明听见哭声赶过来,见他一脸血的样子,心疼坏了,一边带他去医院一边哄他:骁骁别哭,有爸爸在,爸爸吹一口气你就不痛了,好不好?
还有散打班里,闻骁年纪最小,体力难免跟不上,每到对演都要挨打。鼻青脸肿了几次,方琴心就不想让他学了,可闻征明坚持,并且说:不怕,有爸爸在呢,爸爸陪着你。之后真的每次对演都会到场给闻骁加油。
如此种种。无论后来闻骁对闻征明的感情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这句话都已经刻在他骨头里,所以面对夏珏,他给出的承诺常常也是习惯性的一句:我在,有我在。
这是那些只能回味的旧日里,他曾经从父亲身上学到过的深切的爱。
闻骁不由自主地在床边坐下来。
但闻征明想拉一拉他的手时,还是被他躲开了。
“骁骁长大了,”闻征明也不生气,只是微笑了一下,“不跟爸爸亲了。”
闻骁直直地望着他,徒劳地问:“你真的都不记得了?”
“什么?”闻征明费解。
闻骁很难去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平和,低声道:“算了,我走了。”
闻征明问:“去学校?”
“……嗯。”闻骁应声。
他慢慢走到病房门口。
“哎,骁骁,”突然,闻征明在他身后喊了一声,“爸爸想起来了,下个月是你的生日,对不对?爸爸没忘呢。”
闻骁脚下一顿,随即加快步伐迅速离开,几乎是落荒而逃。
游魂一样,浑浑噩噩地上地铁。
人挨着人,每张脸上都是不同的喜怒哀乐,但都和他无关。闻骁迫切地想拨给什么人,说说话。闻如是?这时候闻如是肯定在工作。
闻骁打给了夏珏。
地铁上的信号断断续续,他们的对话也不太连贯。
“你回来了?”闻骁久久不说话,夏珏先开口问。
闻骁低低道:“刚上地铁。”
“那也很快啦,”夏珏语气轻快,“我在家看了看市内地图,发现……还有……对了……凯哥……后天……你觉得呢?”
很多信息闻骁都没能听见,但有两个字特别清晰:“在家”。
“你在家等我,”闻骁轻轻吸气,心底骤然涌起一股暖流,“信号不行,回来说。”
“好。”
放下手机,闻骁呼吸着地铁里浑浊的空气,却像重新吸入了人气一样,感到血肉丰满。
几次转车,他出地铁站,跑着进小区,有一种冲动,急不可耐,在他心间燃烧。推荐本书
下电梯,明明可以输入密码进屋,闻骁偏偏要摁门铃,等夏珏来开门时,闪身进去,在玄关处将夏珏紧紧抱住。
大门还开着,没有关。闻骁在夏珏脖子上吮出红印;向上,咬他的耳垂,软骨。
听觉里满是湿意,夏珏顺从地依偎在闻骁怀里,双目紧闭,睫毛颤动着,脸红得像要醉死。
许久,闻骁松了力道,头垂在夏珏肩上。夏珏轻轻拍他的背,叫了一个被抵触过的称呼:“骁骁。”
闻骁轻咬他肩颈相交处柔韧的肉,夏珏因为疼痛而微微瑟缩,讨饶道:“骁哥哥。”
闻骁直起身,关门。
两人各自平复一会儿,在沙发上坐下。闻骁余光瞥见夏珏脖子上的痕迹,忍不住别开脸。
他想到闻如是那天后来说的话,形容他的状态就像一头困兽,在窘境中没找到出路,就把误入的夏珏当作稻草,死死压在利爪下,搓圆捏扁。他性格里压抑的那一部分是后天形成的,也正因为多年的压抑,才造成骨子里潜伏着的控制欲与暴虐。
很多次了,他对夏珏的好感越是上升,他就越是容易单方面为夏珏做安排,事先不与夏珏商量。夏珏对他又有一种下意识的顺从,纵容他这一点。
哪怕现阶段他为夏珏做的安排并不坏,以后呢?
“你爸爸他……怎么样?”客厅里安静片刻,夏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