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骁查过相关资料,知道男同性恋这一群体在某方面普遍相对轻率,他不愿意那样。
他从母亲那里继承了感情洁癖,又因为父亲的行为,对随意混乱的□□关系极其厌恶,这两种因素在他内心深处纠葛成一种更复杂的偏执。现代社会,许多人的性观念在发生变化,例如把性与吃喝类比,认为它们本质上都是相同的东西。闻骁极不认可这种理论,举例来说,他不介意和陌生人拼桌吃饭,但“一夜情”三个字于他而言,就是罪恶与不堪。
所以在第一次遇到夏珏时,他沉浸在对闻征明的仇恨里,会不惜以这种方式毁掉自己。幸好夏珏叫他的名字,还说喜欢他,唤起了他的自我,否则他真的会完蛋。
闻骁意识到,自己可能把性放在了一个过高的位置上。他和夏珏现在是恋人,不存在“一夜情”的说法,但一旦发生性关系,在闻骁的立场,就仿佛他们的关系迈进了一个无比深刻的阶段,他们除了彼此相爱之外,还会从此互相担当,一心一意,直到老入尘泥。
然而现在,他甚至都没摸着自己的人生路口。既然他连自己的人生都未能掌管,就不能贪享其他。
在这个无数人都奋不顾身、单纯追求刺激与快乐的年纪,闻骁似乎比同龄人要保守沉闷得多。他希望,当他与夏珏发生亲密行为时,他们都有足够的能力为彼此负责。
只是不知道夏珏是否也这么想。
还是更渴望即时的欢愉,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日分飞各自潇洒。
两种看法,一是青春就该放纵或挥霍,二是年少值得约束与雕琢。没有绝对的正误,仅有矛盾与冲突。
闻骁走出洗手间,回到床上,吻了一下夏珏熟睡的侧脸,躺下,入梦。
次日,他们一起去了一趟陶桃家。
如陶进银说的,陶桃本人的状态是还过得去,沉闷是难免的,但不至于一味地消沉、绝望。
她确实是个格外勇敢、也格外坚强的女孩。创伤犹在,但她已经可以在没有父母陪同的情况下,独立接待闻骁与夏珏,和他们流畅沟通。
闻骁与她保持了一段礼貌的距离,避免引起她的恐慌。
“有看上的东西吗?”陶桃问。
闻骁没挑,但要是不挑,对方大概会更过意不去。
“不然让夏珏去看看,”果然,陶桃坚持,“总会有喜欢的。”
夏珏出去。闻骁继续和陶桃谈律师的事,时间,具体流程,涉及的一些问题。
陶桃认真听了,做了笔记,过后很遗憾地说:“我这一退学,格斗社肯定要解散了,本来就没什么人愿意参加。”
闻骁问:“你真的很喜欢格斗?”
“一半一半吧,”陶桃眼神倦怠,“确实感兴趣,但也算目的不纯。我原本的设想是拉一个女生社团,大家能一起学一些自卫手段,各种意义上的。不过这个方案不太吸引人,群里没人响应,所以我才想拉你入伙——你有名嘛。”
“想法很不错。”
“……可是没用啊,”陶桃叹气,“有时候真的觉得很不公平,凭什么男女生在体力上会差那么多?”
不只是体力上,社会发展到今天,女性的弱势地位还是非常明显。无论是之前那个无良男友致使她长期以来承受污言秽语,还是最近庞石坚对她施加暴行,种种祸事,陶桃的反抗能力一直有限。
她坚强,但坚强并不是用来打垮的,她的坚强理应得到尊重。
闻骁忽然觉得后悔,为自己当初没有答应入社。那时他不了解,陶桃是一个这样值得敬佩的女孩。
“退学之后你有什么安排?”他问陶桃。
“书肯定是要念,没学历将来不好走,”陶桃想了想,“所以我大概也要复读?不过还不确定是什么时候。我想试试参加艺考。”推荐本书
“美术?”
陶桃讶然:“你怎么知道?就是美术……不过也就想想,艺考太烧钱,考上之后也是。”
闻骁道:“上次看过你爸爸下笔,很厉害。”
“我就是跟他学的,”陶桃说起父亲,脸上露出笑,“我爸当年可是正儿八经的设计师,不像我,半吊子。”
闻骁神情一顿:“现在不也是?有工作室,有设计。”
“不一样,”陶桃说,“都是因为我……我那件事,其实当年也打过官司,没打赢,反丢了一大笔钱。我爸原本一直在外地工作,那次之后说是没照顾好我,不安心,辞职自己回来开网店了。”
设计行业的优质客户资源都被掌握在大公司手里,个人工作室除非设计师本人名声在外,否则很难经营成形。尤其网店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原创设计容易被盗版,还容易被盗版商抢先注册版权,吃哑巴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