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再烈一些,肖老爷子扛不住了,古铜色的肌肤沁出大片绯红,躲回空调房里听戏逗鸟。陆然走到东厢房卧室窗边,食指敲着窗框:“小昭说想去游泳,有些年没游了,带上文祺一起吧?”
“周围的游泳馆哪个不跟下饺子一样?”肖谔嫌弃的摆手,“不去。”
雪貂吐了下舌头,蜷在枕边,文祺躺在凉席上,立在墙边的电风扇转着脑袋,从脚底方向吹来热哄哄的风,吹乱刘海,额间又挂了一层湿哒哒的汗。
院子里安静了,文祺和陆小昭在房间午睡,肖谔和陆然偷摸躲在卫生间抽烟。忽听窄巷里传来一声吆喝,肖谔着急的嘬了一大口,掐灭烟头,拍拍陆然肩膀:“出来干活。”
陆然满头雾水的跟在肖谔身后,跨出院门,瞧见半人高的两个纸箱,抬了抬,还挺沉。签收完,他俩一人拽起一个拖回了院里,开始折腾。
肖谔拿把剪刀拆箱,陆然凑近一瞧,眼睛都直了:“可真有你的。”
“你舍得小昭跟陌生人头碰头,胳膊贴胳膊的。”肖谔搬出箱子里的东西,展开,铺平,扔给陆然充气泵,“文祺不行,我可舍不得。”
陆然接上电,眼见平地立起两个庞然大物,通体透明,把光线折射成七彩的颜色。再一瞅纸箱里,海洋球、滋水枪、小黄鸭……应有尽有。
肖谔拎着水管,注好两池子水,冲陆然扬脸:“叫你弟起来游泳。”
文祺醒来时,肖谔正在衣柜里搜罗自己的泳裤。依稀有玩闹声传进房间,文祺下床,趿着拖鞋挪到窗前,充气泳池把院落填的满满当当,陆小昭舒服的浮在水面,仰泳几米,触壁,换成狗刨。
“去试试。”肖谔抻抻裤腰,肥了,好在有腰绳可以调节松紧。文祺接过来坐在床边,大拇指杵进睡裤里,肖谔立马低头,瞅着鞋面,尴尬的用右手捏了捏后颈。
再一抬眼,文祺弯腰整理过长的裤腿,光洁的后背露给肖谔,窄而嶙峋。皮肉都是紧的,肤色雪亮,凸起的脊柱耸成一线,最后入眼的是一对儿工笔画般,笔力遒劲的蝴蝶骨。
站起身,系好的泳裤还是松垮的搭在胯上,胸口较后背更显单薄,肖谔艰难的转移目光,展开浴巾拢住文祺,推着他的腰迈过门槛。
八月炎夏,是隐隐约约的戏曲儿和鸟鸣,是随纷扬飘零的落叶散满庭院的花香,是倒影在池水中的海棠树影,是一隅天地间的欢闹,是心上人肆意纯粹的笑。
肖谔和陆然蹲在阴凉处,脸对脸,唇间呷根草茎。久了,小腿肚子打颤,肖谔抹把脑顶上的汗,盯一排成群的蚂蚁钻进石缝,忽然感慨:“时间过得太快了。”
陆然眼角始终圈着陆小昭,两个孩子拿海洋球玩儿起了“投沙包”。他知道肖谔的顾虑,也不拐弯抹角,直白了问:“打算什么时候送文祺回家?”
掌心搓脸,看上去稍显疲惫,好半天,肖谔才缓缓叹出口气:“元旦吧。”
陆然诧异,他是为肖谔,语气有些急:“你认真的?为什么这么快?万一兰姨还怨你,不准文祺再回来,到时候你后悔都……”
“陆然,我不是他的家人。”肖谔沉着脑袋,压低脖颈,“他有家,有父母,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
“我已经够自私的了。”肖谔自嘲的笑道,“所有人都在纵容我的自私,包括文祺。”
陆然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眼前的人已经失去过一次,失而复得让他重生,再一次面临失去,陆然没有把握,肖谔能完整的扛下来。
“肖谔。”有人喊他。
肖谔转头,看见文祺撑着池边立起身子,朝他的方向踮脚前倾。过重的压力导致气嘴崩开,充气泳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水花四溅,脚底一滑,文祺直挺挺的砸向地面,肖谔脸色发青的扑过去,接稳,搂紧,心脏被攫住了,怀里的重量还是轻的就那么一小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