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纪越再熟悉不过的三个字,培生楼。
这时他听见尹正君开口道:“文件最后一页有他的联系方式,不过他很忙,不一定有空见你。”
纪越后来也经常想,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祁培生的,也许就是那一日,酒店套房里祁培生的袖口刚好挽到了手肘,露出一截精壮结实的手臂,他分明站在浦市的高点,面对着落地窗俯瞰着整个灯火通明的城市,纪越以为他会忙于运筹帷幄,因此对一切漠视,但纪越看见的是祁培生回过头来,朝他露出一个略带疲倦却相当诚恳的微笑。
他说:“辛苦了,这么晚过来,这家酒店新出的特色菜很有名,一会儿你尝尝。”
纪越上楼时,从一楼升至三十八楼的几十秒里,足够他看清挂在电梯里的广告牌上色彩鲜艳的食物图片。
在林凤华还没有离开之前,每每在路边看见哪家新开的餐厅挂出的美食广告,那个踩着高跟涂着艳红嘴唇的女人都会转过头询问自己的儿子:“想吃吗?妈妈带你去?”
纪越那时候是被迫接受了自己母亲离开的事实,离开了林凤华的纪明辉压根撑不起一个家,唯唯诺诺的男人习惯了老婆的说一不二,面对家庭变故只知道一味的向纪越道歉,于是纪越不得不在一夜之间被迫长大,他鼓起勇气踏入真实而残酷的社会,然而十九岁的年轻人充其量是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兽,成熟终究只是他虚张声势的伪装。
可在这一刻,纪越却兀地被另一头掌控着生杀予夺能力的雄狮纳入了领地,他还能自我催眠的推迟自己面对真实社会的残酷,因此与祁培生初见纪越虽然紧张,却因为那本培养协议和祁培生转过头来的神**不自禁的萌生了亲近之感。
不过多时,便有人送来了一盘盘精致的食物,纪越仍然忐忑不安,所以尽管他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却尽量坐得直,年轻的脊背绷得像一棵新竹,手在桌下握成了拳头,丝毫不敢妄动。
他想也许祁培生是真正的善良人,不然不会帮他,但更有可能这个生意场上的胜者只是个披着善良外衣的伪君子,否则不会帮他。
十九岁的纪越从未接触过祁培生这个层面的人,这些生活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对于纪越来说可望而不可及,普通人大多只把他们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侃一句万恶的有钱人,年轻人向往着他们的地位和权势,然而终有一天会明白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是个黄粱梦。纪越突然记起自己是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祁培生的,也许是这个人的名字,也许是这个人的照片,他记不清了,当然又或者只是盛传的富豪排行榜上的一行小字以及后面紧跟的一串数字。
“吃吧,看样子还不错。”祁培生突然开了口,打断了纪越的胡思乱想,引得纪越猛的抬头看向他。
大学生的眼睛很大,瞳孔漆黑眼白却泛着细红的血丝,像极了受惊的小兽,然而下一刻,纪越似乎也察觉了自己刚刚并不十分友好的反应,便猛的低下了头,支支吾吾的想说些什么:“我……您……”
祁培生眼睛里带着无言的笑意,打断了他:“先吃饭。”
纪越觉得自己像个土里土气的乡巴佬第一次进城,坐立难安,他跟着祁培生的动作吃,祁培生夹了哪个菜他再跟着吃一口,生怕让祁培生看了笑话。但好在食物都实在切割的大小恰到好处,也没有什么需要特殊注意的地方,就连蟹钳的肉也无需自己去撬,除了量少。
精致的摆盘却有大半都是摆设无法下肚,纵使纪越克制着没有狼吞虎咽,这些食物也不足够让他填饱肚子。
祁培生瞥了一眼盘子里剩下的食物,他没动纪越显然不敢动,祁培生用公筷一股脑夹起放进了纪越的碗里,道:“吃你的。”
说完,祁培生拿起了电话:“楚轩,再叫人上一份这个蟹。”他扭过头看了一眼纪越,问:“叉烧也再来一份?”
纪越应下,同时重重的点了头,顿了顿,忍不住道:“可以加一点米饭吗?”
祁培生于是就又笑了,他朝电话说:“加一份叉烧,添点饭来,让厨房再做个汤,清淡些。”推荐本书
纪越低头,轻轻的放下筷子,安静的等待加菜。
他难以自持,忍不住将好奇的视线落在祁培生身上,于是刚好撞进祁培生看他的眼睛里,祁培生在笑。
纪越在那一天犯了人生中第一个大错,他在祁培生的笑容里逐渐放松,他心里想着,这个英俊的男人虽然身份不一般,可是他很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