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师兄不知道的是,斫龙重煞局的本意并非要伤害镇上的活人,而是将黄泉之水引至人间,以万鬼之血做成真正的煞局。”
马文虔回过头,微微躬身,引领他上前。“朱司令,不妨靠近一点?”
朱一龙疑惑不解地往前两步,到了河边,猛地发现这河渠之水只是因着光线太暗被他看作了黑色,实则漫漫无边尽是暗红,浑噩浊涛皆是人血。
他心口狂跳,体内血海翻涌,那腥味扰乱了他胸中的清明,一时不支半跪在了地上。
马文虔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目光讳莫如深,“这就是黄泉之水,是用炼狱中无数亡魂炼出的尸水,是和你体内流淌着的同样的鬼血。”
“鬼血?”
他使劲甩了甩头,荡开了那一层混沌,忽然心中又仿佛响起了那样一句似曾相识的话——
“吾血亦是汝血。”
从未有过的清晰,如临在耳。
朱一龙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掐住了马文虔的咽喉,将他扔在了一旁的墙上,双眸闪过两缕黑烟,深恶痛绝地道:“什么是鬼血,跟我有什么关系,说!”
马文虔脸上涨得通红,重重地咳喘了两声,哑着嗓子回应道,“朱氏一脉……皆是鬼王血脉……而你,便是从古至今第一个,有魂魄的鬼王……”
他松了手,脑海中嗡嗡作响……魂魄?紧紧攥住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脏跳得彷如擂鼓一般……他是人,是活生生的人……
“鬼王与茅山一派关系匪浅,自千年以前便纠缠不清。而你的父亲、你的兄弟,他们并非意外身亡,一切都源于千年前的一次诅咒……”
“什么样的诅咒?”他问。
马文虔从脸上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那口歪七扭八的黄牙里透出瘆人的寒意。
“鬼王血脉必当死于非命,这是我们的祖师爷以天眼为代价刻下的诅咒。”
——
佛堂内,一男一女间并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而只有针锋相对的愤怒。
“嫂嫂,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师父将那翡翠手镯扔到了朱老夫人的面前,语气沉重地说,“究竟是谁教你用这手镯破我的阵法,现在说还来得及,你赶紧告诉我!”
“来不及了!”
朱老夫人大喊了一声,目眦欲裂地道,“我知道早就来不及了,你救不了我的儿子,你也救不了你自己!!”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质问,“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轻举妄动,凡事有我在,不会让少渊有事的!”
“那是因为你在骗我!!”朱老夫人嘶声力竭地喊道,“你根本就不想杀他!从四年前开始你就没有想过要救我的儿子!!”
师父沉默了,他的眼中只剩下苍老和疲惫,向前一步温柔而执着地劝说,“嫂嫂,我们不能用这样的方法,他是无辜的……一定还会有其它办法……”
“哪还有什么办法?”朱老夫人惨笑道,“连你也快不行了,我说的对吗?接下来就是我的儿子……他明明有机会解开所有的诅咒,为什么你不帮他?”
——诅咒。
这两个字似刀刃一般狠狠切割着师父的心脏,让他无法不回想起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推荐本书
在二十六年前,他们本以为迎来了救星,终于可以解开萦绕朱家千余年来的噩梦。
结果没想到,那个孩子的诞生才是噩梦真正的始端。
那时他才多大?十三、还是十四?他只记得那晚雨声很大,屋外电闪雷鸣不断,他年轻的嫂嫂秦氏诞下了一个男孩,刚出生时明明只是一团血肉,彻头彻尾的死胎。他感到了和哥哥、嫂嫂同样的悲痛,直到那孩子忽然间有了心跳,然后慢慢地有了人形,开始嚎啕哭泣……
也是那时候他的师父来到了朱家,他是茅山一派正统传人,手握自祖师爷传下来的两本奇书,有降妖除魔、预知天命的奇才。老道人算到了那孩子的出生,是千载难逢的鬼王之躯,而他的出生也意味着千年前的轮回将再次启动,天眼化身也将于不久之后降临于世。
彼时他还只是个懵懂少年,他的哥哥和嫂嫂却知道这个孩子将成为解开一切冤孽的源头。但是老道人不能冒着风险令鬼王降世,秉承祖师爷的教诲要将那孩子扼杀于襁褓之中。然而血脉的力量过于强大,老道人下不了手,只能在那孩子身上留下封印,抑制他的觉醒,让他如所有受到诅咒的朱氏血脉一样,在真正的觉醒到来前迎接注定的死亡……
老道人内心尚有愧疚,又见他难得天赋异禀、本性纯善,便将他带走,拜师于茅山修道,以期望将来能够寻到真正解除诅咒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