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虔摇响了铜铃,幽幽地说,“时辰已到。”
他的世界陡然暗了下去,意识沉入了无尽的漆黑。
——
朱秦氏说:“为了救我的儿子,只好牺牲他……”
马文虔说:“为了救我的师兄,只能杀了他……”
那他呢?
谁能救他?
熊熊烈火似从地狱而生,照亮了黑邃无边的天幕,映在他光华灿烂的眼中,犹如盛开的红莲。
白宇守在火炽局旁,抬头眺望,远处绽开了一道金黄的日光,像是将要突破层层阻碍,涤清这世间的浑浊冤孽。
阴阳互生互克,日月终始相循,万物周而复始。
温暖的风轻抚面颊,他感到了一丝欣慰,这漫长的夜晚终将结束,一切都可以回复到往常平静的模样。
他想尽快见到师父,还有师弟和师叔,不知道他们这一晚后是否安然无恙。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是,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
白宇的思维忽然停滞了一瞬,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从他的胸口蔓延至全身,他于恍惚间低下头,却见到一把利刃自他的胸膛而出,喷薄的血雨瞬间占满了他的视线。
那是……师父的桃木剑……
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却见张道生站在他的身后,那双非人的眼睛直直凝视着他。
“道生……”
白宇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是顺着伤口涌出的鲜血正逐渐带他走向黑暗。
张道生背转过身,毫不迟疑地离开了他。
白宇跪倒在地上,胸口疼痛难当。
他已渐渐地喘不上气,眼前是朦胧的血雾,但他还不想死……
——谁能救他?
“我能救你。”
自他体内响起了一个凛然森严的声音。
TBC
第十七章
人们常说濒死的时候会看到一生经历过的种种画面,好比玉壶光转,走马看花。白宇倒在自己的血泊当中,双目半开半阖,疼痛正逐渐转为乏力与麻木。他看到了许许多多模糊的光影,偌大的朝堂,隽美的西湖,宁静的庭院……近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他朦胧意识到这些并不是属于他的回忆,但徘徊于眼前的画面太过美好,让人心醉神迷、流连忘返。
直到一把火陡然烧起,回忆陷落在烈焰当中,被无情地屠戮和焚烧,白宇在茫然若失之际又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不要回头看。”他对自己说,“一切都是假的,不要再被欺骗,你做不到的事情,由我来。”
“什么……?”白宇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他浑身上下似被抽光了力气,连最后的疑问都只剩下气音。
“你只要闭上眼,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我会完成你做不到的事情。”
那声音既冷且轻,却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倚赖。
白宇因着失血,已经快要撑不住了,眼皮沉沉地往下落,另一层意识自他体内如激流涌出,溢往四肢百骸,从未有过的强大灵气止住了他血流不止的伤口,却要剥夺他自身的存在。
[ 你到底是谁? ]
他已经无法开口,只能用心声对着无尽的黑暗说。
“我是你的过去,是你的根源,是被你们称为开山祖师的那个人。”
白宇感觉到自己站了起来,胸口的伤势已凝为疮疤,但是他没法控制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千年以前我铸成了大错,留下了恶果,今日我必当亲手拔除。”
[ 不行…… ]
白宇想要阻止,但是他那点微弱的意识与对方的灵力相比犹如蚍蜉撼树,丝毫不起作用。
他仿佛站在了一面高耸入云的巨墙前,不管怎么敲打,那人都不再理会他的声音。
如果依他所说,那是自己的前世……千年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宇猛地回过头,身后的场景犹如鲜明的画卷在他面前展开。
那是大唐繁华盛景,胡姬舞旋,醉中看剑,如诗如梦亦如狂的时代……
——
静室里,一灯如豆。
来人推开了房门,细白纤纤的手捧着一碗热粥,脚步轻轻地来到书案旁,将粥碗放下,温柔抚摸着男人垂下的长发。
“这么晚了,你还在写什么?”
他侧过头,轻挑着眉。如剑的眉峰下是一双湛明如星的眼,高挺的鼻,丰润而亮红的唇。他有一种介于冷峻和温柔之间的魅力,像千年不化的坚冰中燃着一团火,落在女人的眼底这反倒更像是一种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