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一阵响动过后,白宇总算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来,看着他背对自己穿衣服的身影说,“哥哥,还记得今天要做什么吗?”
“我得去趟染坊,晚上再回来陪你吃饭。”
白宇循循善诱道,“哥哥,今天是第七天了啊。”
朱一龙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脑海里隐约浮出点什么念头,抓不牢。
“什么第七天?”
“没什么。”白宇脸上带了点意味不明的笑,“你一定要记得回来。”
“当然。”
染坊里的工人辛勤地劳碌着,丈宽的白布被浸泡在水里,再经温火漫煮,提出染缸后碾色漂洗,挂上高高的晾布架随风迎展,是藏青、官绿、水红等等。
账房先生拨着算盘走在他身边,朱一龙轻轻抚摸着软布,神思有些涣散……这黑的黄的底下原本都是干干净净的白布,就好比换了一身衣服……他在何时也换下过这么一身白裳,那底子比这白布还惨淡,是丧服……
“朱少爷。”
账房先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遐思,他转过头来,眼神还有一丝茫然。
“少爷您劳累了,这种时候还亲自来巡视,要不咱换个地方先坐会儿。”
他点点头,随着账房先生往里走。工人们只敢偷偷瞥他,低下头又开始窃窃私语着。
“……少爷可不像有多么伤心,连头七都不守了……”
“我听说……那人是掉在河里淹死的……”
“可不好说……没准啊是被人……”
“……小点声,听说朱家人早就想害了他。”
“天生是这样的命,谁让他倒霉呢……”
朱一龙脑子里又开始阵阵地痛,他喝了账房先生递过来的茶,微微平定了心神后开口说,“小白平时也会过来吗?”
账房先生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尴尬地笑了笑说,“白少爷之前来得多些,后来老夫人不许他插手,自然也来得少了……”
朱一龙又问,“那我平时和他关系好吗?”
账房先生显得有些无措,“这……我一个下人,怎能评价主子呢?”
“你直说便是。”
“朱少爷……白少爷这性格烈,有所争吵是难免的……您不用自责,做人孝为先,您也是为了老夫人……”
“老夫人?”朱一龙陷入迷茫的回忆中,头痛更重。
“老夫人让您成亲是正儿八经的事情,白少爷怎么也不该和您争吵,这娶了男妻难道就得从一而终了吗?无后为大呀,白少爷怎么连这道理也不明白……”
他想起来了,原来最初同母亲争吵的不是自己,而是白宇。他夹在两人中间为难不已,白宇见他不帮着自己便生气了,一个人住去了客房,任他怎么劝都没有用。
他脑海里好像出现了两个白宇,一个是早上对他笑语晏晏的,另一个则是恨着他的——那双幽怨的眼眸里埋了太多的情感,他承受不住,被压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