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的电话。
李熏然鬼使神差地转头,一眼就看见了凌远。
凌远才下的手术,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看起来跟李熏然一样乱七八糟。但凌远站得很直,像一棵可以依靠的大树。
李熏然在电话里听见凌远安稳的声音:“熏然,到我这里来。”
他乖乖地跟着凌远,被安置在院长办公室舒服的沙发上。桌子上有热茶,嘴里被塞了巧克力,黑的,有点苦。
李熏然紧紧地绞着手指,突然说:“我们没能救得了她。尸体就在钱方生后院的屠宰场里。”
他打听到最近又有人搬进了那座死亡小院,就十万火急地向局里汇报了情况。李局长当机立断,立刻组织警力对钱方生进行抓捕,谁知道还是迟了一步。
钱方生家的后院是自己偷偷扩建的,占了小半片路,正好把一个下水口围在里面。窨井盖开着,一个年轻姑娘的尸体就躺在旁边,面目狰狞,死不瞑目。
钱方生负隅顽抗,提着血淋淋的杀猪刀冲向离他最近的警察,被李熏然一枪放倒。
李熏然突然说:“你不用盯着我,凌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没有心理负担,不信你看。”
他边说边抬起手来。李警官的手指纤长清瘦,是个适合握手术刀的好料子。
因为他的手还很稳,一点也没有发抖。
凌远记起他第一次见到李熏然的时候,那时候他刚开枪击毙了犯人,也还是镇定自若,没有一丝慌乱的模样。他那个时候就想,这是一个多么强大的人,坚定,纯粹,一往无前,给他周围的每一个人以保护和力量。
他不说话,李熏然侧过头去看他,突然笑了一下:“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笑很苦,但李熏然接下来的话更苦:“要是你对自己开过一枪,你的手也不会再抖了。”
凌远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李熏然转回头去不看他,声音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哦,你还不知道吧?我曾经被人囚禁过一个多月,还被那人催眠了。说起来还多亏了那一枪,不然怕是要铸成大错。”
“凌远,我真的不害怕。我只是很难过。”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凌远凑过来,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肩膀上。
凌远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刺的李熏然眼睛发酸。凌远的手在他的后颈上,温热而踏实。
那是一双救人的手啊。
如果他能抓住这双手,是不是也会被拯救?
下一刻,凌远握住了李熏然的手。
他用他最安稳的语气悠悠地说:“熏然,别难过,我在呢。”
肝与血(完)
第九章
9、父与子(一)
钱方生的案子结了,李熏然重新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态中。
各种火的不火的国产的进口的刑侦剧都在不遗余力地给观众灌输一个错误思想,就是刑警很忙。实际上,李熏然一边看CSI的最新一集,一边默默地想,普通小老百姓们吃吃喝喝建设和谐社会都忙不过来,刑警队的帮子人平时哪儿有那么多的大案要案来破。
小李警官那天的沮丧只维持了大概二十四小时,到凌远第二天又给他做了四菜一汤为止。
又过了几天,他就活蹦乱跳地回第一医院复诊去了。
他前段时间一直跟钱方生的案子,推了几次治疗时间。再加上短时间内二次开枪这种即使对刑警来说也是很罕见的情况,李熏然本来觉得自己的情况不会太好。所以当主治医生对他表示他的状态很稳定的时候,他先愣了一下,然后心花怒放地去找凌远。
凌远正在接电话,看他进来,也不见怪,示意他先去沙发上坐。
等他接完电话,李熏然正好把游戏的精力值用完,顺手把手机往口袋里一插:“下班了没?我请你吃饭。”
凌远看看表:“下班是下班了,但是我下午一点有个会,估计来不及。”
李熏然撇了撇嘴,又听凌远说:“所以请你委屈一点,跟我在食堂打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