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会渐渐恢复的,卡里尔,”安德森没有张嘴,但他的声音和声调如过去一样,“因为你们让仪式失败了。”
“什么?”
“你弟弟还活着,对吗?本来他死了,弑亲者手里的匕首会将他献祭,然后弑亲者的血会唤回你们的母亲。”
卡利亚德静静地听下去,这时的他还没意识到这是梦。虽然身在红色的空间,但他竟然不觉得害怕。
安德森的声音继续传来:“你们的养父母是自杀,但毕竟他们那么做是被你们的语言诱发的;而阿贝鲁斯·奥修则不同。弑亲者不愿杀他,弑亲者抵抗他的手。最后关头,他短暂地恢复了人类意识,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所以,他并不是被赖尔所杀——‘弑亲者’这个条件,没有达成。”
“那么……所以阿贝鲁斯仍活着吗?”
“当然了,虽然他死了一次,”安德森的声音听起来还挺兴奋的,仿佛是在谈及一场很棒的比赛般,“赖尔已经作为最后的祭品躺上了祭台,可流进去的血却不是‘弑亲者’的。阿贝鲁斯因‘自我牺牲’而死,这完全背离了献祭至亲的条件。当时,你看到了吗,有东西开始裂解,仪式失败了。不仅如此……那时候我也已经成了祭台。”
卡利亚德点点头。他知道,那时安德森已经取代了格兰密斯。
“祭台不接受不符合仪式的祭品。祭祀是必须遵守规则的。身为祭台,我可以将自我牺牲的那个人‘奉还’。就算着含有我的私人愿望,也完全符合祭台的规则。”
安德森依旧没有张嘴说话。他只是个虚像,而不是真实的。不过,此时他在微笑。
第二天,大西洋日当晚,位于市中心的医院突然灯光频繁闪烁。院内有备用电源,并没产生什么损失,但病人们被吓得惶惶不安。
正在熬夜琢磨其他案子的威森探员接到一通电话,是医生打给他的:安德森突然醒来了。
天亮后,威森赶到医院。他看到安德森坐在床沿,身上穿着宽大的后系扣病服,抬着头看向窗外。
安德森无法回答问题,实际上,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不记得”都不太准确,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就像变成了一具空壳。他懂饥饿时要吃东西,但却不知道什么叫食物,不知道盛放食物的那个东西叫盘子;他知道想换个位置就需要移动自己,但却不知道四肢是什么,也不知道脚下的东西叫做地板。
医生说,他们从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失忆。病人的大脑没有器质损伤,而且病人保有不少基本本能。
大多数失忆、脑受损的患者都不是这样的:他们可能会忘记一些事,甚至忘记自己的名字,但他们会记得什么叫大厦、什么叫桌子……甚至有的人还能开车呢;还有一类患者,他们倒是什么都不会了,但同时也会丧失自我控制能力,就像老年痴呆症。
安德森的情况两者皆非,他自身的本能都在,但对整个世界的认知都从脑海消失了。
得知安德森醒来后,卡利亚德每天都会到医院来。他几乎承担了不少医生的工作:教安德森各种名词,帮他恢复语言能力。
“这是我的名字:卡利亚德。”
那天,他在纸上写下来。
安德森也捧着本子,手里拿着马克笔,边点头边写写画画。就像以前一样,每当他需要集中精神时,他就需要这样随意写写画画。
他画了一个圆,并把它涂黑,卡利亚德难以辨认这是什么。
接着,安德森又在旁边画了一个月牙形的东西。
“橘子?”卡利亚德抬头看着他。
安德森依旧无法和人沟通,甚至还没学会怎么利用发声器官念出正确的单音。但卡利亚德突然明白了。
安德森真的割除掉了原本的灵魂。现在的他只剩下了“一小块”。
但重要的是,他回来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