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书云一提,祝拾肆紧张起来,领悟到离别就在转瞬之间,他生出了愁绪,便没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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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半,以夜宵一条街著称的沿江小路,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两个穿校服的男生骑着车在热闹的人群里穿梭,一前一后停在了名为“海棠小吃”的招牌下。
“孟姐,你的俩乖儿子又来啦,有他们在,那些瘟神都不敢上门。”
坐在门边的老顾客对忙来忙去的孟棠喊道,孟棠笑着应了一声,祝拾肆和方书云已经走进了店内,一个穿上围裙,一个戴上袖套,轻车熟路地开始干活。
从去年十一月祝拾肆晕倒的那天起,只要孟棠开张,方书云就雷打不动地到海棠小吃来帮忙。
本来是要方书云劝祝拾肆,结果没劝到他,还把自己搭进来了。孟棠非常过意不去,上门拜访过方家几次,姥姥姥爷不但不收她的道歉礼,还支持方书云这样做。
孟棠拗不过,只能接受好意,因此在每晚的十点半到十一点半,店里会多出两个穿校服的年轻人,这也是本店的一大特色。
忙完一轮后,孟棠把正在擦桌子的方书云叫到了后厨:“书云,已经二月底了,马上就要高考了,听阿姨的话,不来了,好吗?”
“阿姨别担心,我和拾肆效率很高,不耽误学习的,来店里做事其实也是放松,劳逸结合。”
方书云边说边抓起一个土豆切起来,二月份的倒春寒刚走,水洗过的砧板和菜刀都凉得刺骨,方书云的手冷得发红,孟棠拉开他,塞给他一个小小的热水袋。
“书云,你是读书人家的孩子,父母得多心疼。”
“他们心不心疼我不知道,但姥姥姥爷肯定认同我这样做,”方书云把热水袋塞进宽大的校裤兜里,往外探了一眼,“我出去一下。”
外面,祝拾肆拿着账单对着一桌男客,为首的是个圆脸男人,正慢吞吞地从包里摸钱,醉醺醺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祝拾肆。
“孟棠这么美,可惜生了个儿子,嗝,要是生个女儿,嘿嘿……”
同桌的几个人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祝拾肆冷眼看着圆脸男人:“一共一百九十五块。”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嗝,”男人打了个熏人的酒嗝,将两张票子送进祝拾肆的手里,趁他接钱的瞬间,肥厚的手指狠狠地抓了一把祝拾肆的手背,“这细皮嫩肉的,要不,认我做干哥哥吧……”
一桌人哄笑,男人鸡贼的目光扫过众人,见大家被他逗乐,他得意极了,一把拉住祝拾肆缩回去的手,亲昵笑道:“我就缺个你这样像女孩儿般漂亮的弟弟,只要你叫声哥,这五块就不用找了……”
靠,祝拾肆在心底骂了一句,手里握着孟棠的血汗钱,他不能发火,只能硬起头皮把男人肥腻的手甩开,青着脸从围裙里摸出五块找零。
圆脸男人笑得更欢,变本加厉,肥手直接探进祝拾肆位于腹部的围裙口袋中,在里面乱抓一通,故意去碰那个地方,尖笑道:“让哥哥来看看你有什么宝贝!”
啪的一声,圆脸男人的手被打了出来,祝拾肆站稳一看,方书云挡在他和男人中间,正牢牢拧着对方揩油的手臂。
“这位客人,不好意思,他不缺哥哥,”方书云的笑容客套礼貌,但手上的力度丝毫不含糊,“你如果缺弟弟,要不我来做你弟弟?”
方书云的身高已经超过了一米八五,高大结实的身形充满了压迫感,眼镜下微笑的双眼透着瘆人的寒光。
同桌的酒友没一人说话,圆脸男被他单手制服,酒醒了,怂了,拿走桌上的五块钱,揉着被方书云捏痛的胳膊灰溜溜离去了。
等孟棠忙完出来招呼其他客人的时候,店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对不起。”方书云对收拾桌子的祝拾肆小声说道。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祝拾肆心情不太好,语气有些闷。
“因为我没及时出来制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