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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书云消失了。
在离高考还有二十余天之前,在五月上旬的那个周日晚上,在在石膏上写下Serendipity之后。
祝拾肆是在电台放完那首《Close To You》后,穿着拖鞋跑出门的,他在楼下找了一圈,又晃荡了一会儿,最后带着一身蚊子包恍恍惚惚回到了家,在客厅里盯着墙上的夜光钟呆坐了很久。
客厅里没开灯,孟棠好像也出去了,天黑尽的时候,祝拾肆给逃走的方书云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是接了的,但方书云没说话,听筒里有断断续续的吸气声和电锯一样的蝉叫。
只有背景音的通话维持了一分多钟,祝拾肆咽了下肿痛的喉咙:“那个……我是开玩笑的。”
他用脸和肩膀夹着手机,伸手挠了挠腿上的包,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神经兮兮地揭开桌上的炖盅,直接用手抓了两口,无意识地咀嚼了一会儿,又说:“我没开玩笑,不是玩笑。”
祝拾肆主动挂了电话。
再打过去的时候,方书云关机了,关机前他发来短信:对不起。
几天后,祝拾肆去上学,方书云的课桌已经被其他同学的杂务堆满,成了一个小小的废品山,他的书包还放在祝拾肆家里,他甚至连一本书都没有带走。
同学说方书云和他妈在周一来学校办了退学手续,原因很简单,他要出国了。
“出国?我从来没听说过他要出国。”
“不会吧,你们那么好的朋友,他没告诉你?”
问了一圈,大家都知道方书云要出国读书,只有祝拾肆这个最好的朋友不知道。
祝拾肆想不通方书云为什么不告诉他,也想不通既然已决定出国,为什么还要陪着他学习,还要在每天放学后来他家报道?然后因为一句表白就人间蒸发了。
想起这件事,祝拾肆有时候甚至会笑出声,不过是句“我喜欢你”,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表白,换了个性别,就有了足以让一个人消失的杀伤力吗?被同性喜欢就像洪水猛兽一样可怕?
他不懂方书云了,方书云从来都应该是坦诚又勇敢的。
两年前祝明长去世的打击又重演了,不过那时候祝拾肆还有方书云,还有很长的时间来慢慢调整,而现在的他亲手断掉了和方书云的关系,送走了他最爱的最亲密的朋友。
六月就在眼前,没有了方书云的祝拾肆就像丢了魂一样,云里雾里地走上了考场,浑浑噩噩混了两天。第三天早上考完口语,大家都在对新出的高考|答案,祝拾肆看着各科考题,脑子一团糊,就像根本没做过一样。
孟棠也没有问祝拾肆考得如何,高考结束后给了他一些零花钱,又继续起早贪黑地经营起海棠小吃。
她也没有再提起过方书云。
祝拾肆一度怀疑孟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担心的同时他又渴望能对她倾诉自己难以消解的苦闷,但当母子眼神交汇的时候,他总是先把视线移开,他无法对一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坦白,她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在家里睡了很多天,高考的分数下来了,祝拾肆比几次模拟考试少考了近一百分,分数过了重点线,但远远不够目标学校的天文专业。
他是打电话查的分数,听到总分的时候他有种破罐破摔的心情,甚至在想,还有什么都一起来,让我变得更惨,这样我就能哭出来了。
祝拾肆遭遇的滑铁卢在年级上制造了一波新闻,有人说他的答题卡又填错位了,有人说他语文和英语作文都写跑题了,还有人说他考试前吃东西食物中毒,连救护车都来了。
各种流言传得满天飞,祝拾肆没有否认它们,由它们掩盖住真相,至少要比把自己的狼狈暴露在外要好。
祝拾肆是清楚原因的,他失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