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十九封回信?”
“对,都是我寄给你的,用信封仔细装好,从十四岁一直写到二十三岁。”
祝拾肆的心脏再次跳出了胸腔,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虚无感挠着他的声带,他很想用力咳嗽,但千言万语堵在出口,没有留下一丝发声的缝隙。
他像哑巴似地睁大眼睛,从脑里的乱麻中勉强理出了一根线头,哽着喉咙把它牵了出来:“方听……你到底是谁?”
方听似乎早就预料到祝拾肆会有这样混乱的反应,给他倒了一杯水,看着他恍惚地喝了几口,才开始解释。
“我是方书云的弟弟,原名叫方听尘。”
“方听……尘?”
祝拾肆想不起有这个人,方书云的确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但他和自己有关系吗?他们见过面吗?他有资格为方书云保管明信片并代替他回信吗?
“方书云没告诉你我的名字?”
“太久了,我想不起了。”
“那你还记得十一年前的八月三日,在方书云家的花园里……”
十一年前的八月三日,祝拾肆当然记得,那天发生的事就算他想忘也忘不了。
“为什么要提这一天?”
祝拾肆望向方听,眼睛红了,如鲠在喉的声音顺了,但也哑了。
“那是我们相遇的日子,八月三日,你忘了吗?”
“不是!”祝拾肆沙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胀爆的气球发出刺耳的尖响,随后蔫成一团,低落下去,“那一天我记得,我没遇见什么人……我没遇见你……”
两滴眼泪打在了祝拾肆的手背上,他以为方听被他暴起的怒意吓哭了,眨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流泪。
方听的表情也很受伤,不是被吼后的委屈,而是惘然,惘然得让祝拾肆不解,但他也没有心情去解读。
视界在泪水里波动扭曲,祝拾肆晃眼在泪光中看到了一个戴着耳机抱膝哭泣的男孩,一个骑着老式两座自行车的人,和一面绿叶在风中摇晃的天空。
骑车的人哼着歌,从蝉鸣中穿过林荫,道路的尽头围了一群人,似乎在等待他,却又远远地背对着他,小声低语。
他哼的歌是……《Close To You》。
原来这首歌不止在九年前,而是在十一年前的那天就听过了,难怪每次听到它的时候,心底都会有一丝隐秘的疼痛。
“方听。”
沉默了很久,思路回到方听冒充方书云通信的这件事上,祝拾肆擦干眼泪,漠然看向方听。
方听应了一下,像狗一样抬起耷拉受伤的眼皮,脆弱又虔诚地望向主人。
“没关系,忘了的我帮你慢慢找回来,我们还可以制造新的回忆……”
方听的声音里含着一包泪。
仅仅因为这句话,祝拾肆被打动了,他讨厌自己的不坚定,怆然摇头,泪水再次滚落:“我们算了吧……”
“你不喜欢我?”
“我不想喜欢你。”
“为什么?”
“你假装方书云和我通信……”
祝拾肆犹豫的口吻被方听截获,他立刻反驳。
“这九年的回信都是我写给你的,是我而不是方书云和你走过了这些年。”
“我不能接受,”祝拾肆摇头,“我以为收信人是方书云,明信片上写了只有他才能知道的话,你假冒他,骗走我的信任,我就像傻子一样把你当做方书云来回信,我不能接受。”
“只是这个原因吗?你为什么要哭?”方听捕捉到祝拾肆坚定语气下的游移不定,强势地发起追问,“你喜欢方书云,对吧?”
“这是我的私事。”
“回答我,”方听加重语气,双眼燃起炽热的光芒,“你喜不喜欢方书云?”
“我说过了,这跟你没关系!”
祝拾肆断然冷下脸,他讨厌被追问,讨厌在他混乱无比的时候让他回答他不愿提及的秘密。
胶着的气氛只僵持了几秒,就被方听突然压上来的身躯打破,祝拾肆被他按在沙发上,像要将他嵌入自己身体般抱着他的背,掐着他的腰,抓着他的肩膀,发疯似地狠狠吻他的头发,吻他的眼睛,吻他的嘴唇,吻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