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仔细细地看沈仪祯,这是个什么人劳动了大将军的面子来见他?
“既然来了,就听两首曲子再走吧。”他坐在钢琴边,随手试了两个音。
沈仪祯拉着爱丽丝坐在后面的沙发上听。爱丽丝很少听钢琴演奏,小声说:“好好听。”
当然好听,巴赫作曲能不好听吗?沈仪祯感叹地想,能听杨韶青单独给他弹哥德堡变奏曲,够他吹一辈子牛。他偷偷摸摸的瞥了一眼架子上的琴谱,应该是杨韶青的个人创作,可能还没有写完,上头涂改的痕迹潦草凌乱,有的地方甚至分辨不出来哪个部分是改的哪里是要保留的。沈仪祯心想,他还在坚持写曲子吗?如果他自己不出来演奏了,是不是还会带徒弟或是给其他人写曲子?
临走之前,杨韶青叫住沈仪祯。爱丽丝被保镖先带回飞行器上。
两个大人从琴房散步回卧室。杨韶青把一沓曲本递给他:“你是个懂音乐的,这个送给你。”
沈仪祯推拒:“这怎么行,打扰您还收您的礼物。”
“反正写来也不会弹的,能给一个懂音乐的人也算是值得了。”杨韶青笑笑。
沈仪祯翻开本子,上头还有杨韶青的签名:“谢谢您。这太珍贵了。我一定好好保存。”
“本来为了庆祝统一,他们想让我写个组曲,新年晚会上的时候能放出来,我说我老了,脑袋里没有东西了,写不出来。”杨韶青摇头:“拒绝了之后又有点不甘心,私底下还是想试试,结果写了一个多月,还没有个样子。这些都是前两年陆陆续续写的老曲子。”
沈仪祯安慰他:“您先把身体养好,往后还能写的。”
杨韶青没有马上答话,过了一会儿,他说:“我能做的事情太微不足道了,现在想起来也很愧疚,名气这么大,却没有贡献过什么,到头来还让人操心。”
沈仪祯当他是太谦虚了:“您别这么说,谁没有个三病五灾的呢?”
“谢谢你,”杨韶青对他笑道:“也替我问将军好,他是个有胸襟有仁义的人,国家能够有他这样的英雄实在是太好了。”
沈仪祯点头称是,暗地里还是觉得这话吹得太过了。不过杨韶青和宵山之间的恩情是过命的,即使把救命恩人捧得再高也不为过。
其实他一直好奇宵山和杨韶青之间的细节:“您和将军的那张合照,是真的吗?”
杨韶青被逗笑了:“当然是真的。拍了两张,一张在我这里,一张在他那里。”
还有一张?沈仪祯说:“能看看您那一张吗?”
杨韶青从卧房的屉子里给他拿出来。两张照片没有什么区别,背后有宵山的签名,和“身体健康”之类的祝福语。沈仪祯暗暗想是不是可以要求和杨大师拍一张。推荐本书
杨韶青对着照片倒是很有感慨:“他亲自把我夫人背了出去,我是很感激他的。否则佳佳就没有机会陪我这几年了。我夫人当时受了很重的伤,她想放弃了,不愿意跟着我们走。将军二话不说把她背起来,一路上还鼓励她,说孩子和丈夫都需要你。”
沈仪祯看着照片的目光越来越深沉。
杨韶青发出低低的笑声:“我看得出来,他对救援任务有不满,为了救我们几个人,牺牲了好几个士兵。他们背地里会吵架,觉得不值得,还不如多杀几个敌人。后来合影的时候我说,为了我的家人牺牲了你的家人,我很抱歉。他说,这不是以命换命的事情,谁也不值得死在战争里。他没有敷衍我,或者说客气话。我就觉得这个人是很真诚的,即使他看不上我,他觉得这个搞艺术的、手无缚鸡之力,战场上只能是添乱。但他能看到我值得被救的一面。”
第18章 叛逃?出差?
从疗养院出来,沈仪祯脑袋里还是嗡嗡的。
杨韶青看到的是宵山最好的一面,而沈仪祯看到的是宵山最坏的一面。这“两个”宵山到底哪个是真正的宵山?
沈仪祯明白,他不能以最坏的那一面定义一个人,也不能以最好的一面定义,人本来就是多面的,更多的时候他既不是最好的自己,也不是最坏的自己。
在卡西尼街4号分别之际,爱丽丝嚎得声嘶力竭,紧紧地拽着沈仪祯的衣袖不让抱走。保姆苦苦地劝,又是呵斥又是哄骗,她还是哭,眼泪水沾湿了衣领,嗓子也哑了,像是要拼命。沈仪祯心疼得不得了,最终还是答应留下来吃晚饭。爱丽丝一秒钟都不愿意离开他,换个衣服也让他站在更衣室门口和她说话,确保她的沈哥哥不会趁机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