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七十来岁的湖州富商,干脆捐出了自家全副家当。这两日下来, 疏长喻可谓如虎添翼,虽说抵御那十来万的叛军尚且不够, 但已比他预想的好过不少。
他心道,定能等到援军前来的。
第三日夜里, 他的盔甲被送进了他府上。
他集结了两千人马,今夜便要守在黄河沿岸。他之前在那里筑起的河堤, 刚好可作掩体。
原本此去凶险, 虽不至于九死一生,但湖州几个将领都不让他领队。可疏长喻想到此番伏击当出奇制胜,故而别人他谁都不放心。
疏长喻将盔甲穿戴起来, 拿上长/枪,便要出府。
送来的这件是大启将领统一制式的盔甲,银甲红缨, 外罩暗红战袍。空青怕他夜里受凉, 还专门找丫鬟在他盔甲里细细地缝上了护膝护腕, 替他阻挡严寒。
就为此, 疏长喻还训了空青两句。
他们疏家人,所持武器皆是长/枪。就连他姐姐上战场,手里拿的也是七尺长/枪。这枪善突刺, 尤善在马上使用。枪尖所过之处,不留一人。
疏长喻站在镜前,里头那个披挂着盔甲的人隐约有些陌生。他自八岁落水后,再没去过边关。他见过长兄这幅打扮,见过长姊这幅打扮,见过父亲这幅打扮,但这是他第一次自己穿上这厚重的盔甲。
他隐约觉得,从前自己是一直被保护在羽翼之下的。现在,他则要像之前的每一个疏家人一样,去保护身后的百姓。
镜中的青年,目光逐渐坚定起来。
就在这时,他侧目,便看见一边叠放整齐的衣物上静静地躺着一枚玉玦。
这玉玦翠绿通透,在烛火下静静流转着光华。疏长喻一愣,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玉玦。
他这一拿起,便迟迟不肯放下。可他即将上战场,这玉玦定然不能随身佩戴。他将玉玦放下,下一刻便又重新将它拿起,单手放下□□,将它塞入怀中。
那玉玦熨熨贴贴地,刚好躺在他的心口。
就在他提枪转身的时候,赫然看到门边站了个小小的身影。
疏寻栀没穿鞋子,光着一对胖乎乎的小脚,披散着一头黑发,扒在门框上看他。疏长喻愣了愣,走过去蹲下身,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膝头,问道:“怎么还不去睡?”
疏寻栀摇了摇头,答非所问道:“爹爹,你要上战场吗?”
疏长喻愣了愣,接着摇头道:“不是,爹爹就是去办点事情,后半夜就回来了。”
疏寻栀脆嫩软糯的声音此时有些低。她说道:“爹爹一定要回来。”
疏长喻闻言笑起来,点了点头:“会回来的。”
疏寻栀又说到:“爹爹就算是上战场,也一定会回来的。”
疏长喻笑了笑,道:“爹爹不是上……”
可疏寻栀的嘴却顿时瘪了起来,那眼泪也是说来就来,一下子涌上了眼眶。
“爹爹骗我。”她轻声说着,一颗金豆子便掉了下来。
疏长喻顿时慌了手脚。就在这时,空青已经赶进来,要催他出城了。疏长喻抬手擦了擦疏寻栀的眼泪,凉凉的盔甲划在小姑娘粉嫩的面颊上。
疏长喻开口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他顿了顿,干脆起身,单手拿着枪,单手抱着疏寻栀,一把将她塞进空青怀里。
“我走了。”疏长喻低声道,接着便抬步往外走。
“少爷!”就在这时,空青叫住他。
疏长喻回身,便见空青抱着疏寻栀,站在暖色的灯光下。
“……老夫人已经失去一个大少爷了。”空青低声道。
疏长喻顿了一瞬,低低嗯了一声,转身头也没回地走了。
——
卓仁岳恰是选在天亮之前最黑的那段时间渡河。
这两日,疏长喻研究过卓仁岳的生平和最近做的事情。这人是个行伍出身的大老粗,没什么文化,倒很有心眼。他自做了小将领,也读过几年兵书,但行军打仗,全靠的是他自己的那些常识。
故而这人爱兵行险着,且没什么章程,有更多时候,排兵布阵都极其情绪化。
但是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能揭竿起义,并且短时间内拉拢起这么大片的随从,还能想出让疏长喻背锅的方法,想来其身后定然还有其他人操纵。推荐本书
但是说来也奇怪,他身后那人虽然给他想好了点子,但是行军打仗之事却鲜少过问,像是根本不在意这个政权到底能不能建立起来。这就让疏长喻有些起疑。
莫非身后那人,是监守自盗,就在朝中。
他不愿想这个,现在也想不清楚。但是,这确实提供给了他极大的便利,至少目前来看,这卓仁岳还算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