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聿没坐起来,即墨凑近一看,才发觉他已经睡着。
借着皎洁的月光,即墨清晰地看到那白皙的容颜,朱唇微启,如扇羽睫下挂着一颗明晃晃的晶莹,像是委屈。
不受控制的,心神一颤。
即墨盯着言聿不知看了多久,三番五次想抬手拭去那硌眼的泪滴,可每次都在咫尺处收手。
沉重的夜色里,林中传出一声叹息,仿佛蕴含着离人无限的愁绪,可惜梦中之人已听不真切了。
“阿聿,我本就没想过瞒着你什么……”
轻轻将人抱起,即墨带着心里的五味陈杂,踩着和言聿重叠的影子,一步步踱回客栈。
翌日,朝阳初起,宿醉醒来的言聿有些头疼,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头,才发现自己只着了件中衣,下意识地往室内一扫,看见一身玄衣的即墨坐在窗边,如玉竹笛躺在他面前的案几上。
不作他想,昨夜,定是诗诗把他弄回来的。
“醒了?”即墨问,目光并没有朝这边看过来。
言聿沉默片刻,嗯了一声。
屋子里的气氛还是怪怪的,言聿忆起昨晚自己的冲动,竟然有些坐立难安。莫不是自己一厢情愿,要求的过分了?
那边即墨没注意这些,而是自顾自地道:“言聿,你听好了,我只说这一次。”
言聿猛然抬头,目露诧异之色。
“第一,我从未想过要隐瞒你什么;第二,我和宫涅的确来自同一个地方,葵菱;第三,我收集那些虚无的东西确实有目的。你还想知道什么,问吧。”
言聿默默地听着,掀开被子下床,也不顾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模样,一步步走到即墨对面坐下。
魂未殇(十三)
“葵菱……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在哪里?”
“东方,如同蓬莱一样的存在。”即墨收回目光,看着言聿答道。
“……蓬莱是仙岛,那葵菱呢?”
“也是一个岛,岛上是葵菱国。”
“那就是说,那里的人都不是常人了?”
“是常人,不过葵菱人长寿些而已。”
“……有多长寿?!”
“几百年。”
言聿张着嘴,显然震撼得不轻。
“……你为什么会来云央?”
“同宫涅一起离开的,我们……不喜欢那里。”即墨再度望向窗外,“他是葵菱众多守护神之一,一次祭祀让他身负重伤,那时我还年幼,却明白人心不古,有不少人排挤他,想要害他,他入狱后,我用我的王族之血救了他,从此相识。”
“等等,诗诗,他在狱中你怎么救他?还用……王族之血?”
“我也在狱中。”
“……!”
“被人陷害罢了。”
“可那时你不是还年幼么,竟然还有人要害你?”
“因为权力。”即墨解释道,即便是在说着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依然说的云淡风轻。
言聿知道即墨还没说完,只静静地听着并不接话。
“当年母亲为了保住我的命,身死魂散,母亲是带着遗憾离世的,那个遗憾,是对我父亲的求而不得。”
“那当时你的父亲在做什么?”言聿问。
“他什么也没做,他是最无情之人。”
——他是葵菱的王,一个孤傲的王,我对他,只有这么多印象。
——他子女众多,可王位只有一个,为了权力这些人什么都做的出来,除掉一个是一个,谁会管你几岁。
——母亲爱了他一辈子,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爱他,他根本不值得任何人的爱。
——对于权力或王位,我从没有过任何心思,他们视如珍宝,而我弃如敝帚,我唯一想做的,很简单,就是为我的母亲凝魂。
——宫涅痊愈后,我们在狱中又呆了一段时日,再不接触外面的尔虞我诈,十七岁那年,他带着我离开葵菱来到云央,后来,就遇上了相里。
——无论后来如何辗转,给母亲凝魂的想法始终不曾动摇,既是带着遗憾离世,若是换作常人,定是要寻些美好的东西弥补这些缺憾,可我偏想反其道行之,那些东西的确虚无,它们背后承载的,都是这样那样的求而不得……
“诗诗,都过去十多年了,你母亲的魂魄……不会消散么?”言聿望着窗外,小心翼翼地问。推荐本书
“葵菱人的魂魄不会消,只会散。”
“可这是异界云央,在这里凝魂……恐怕可行性不高。”
“我知道。”即墨淡淡道,“从一开始,我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仅是想去做,成功与否是另一回事,而且母亲她……并不希望我为她做什么,即便我只是想助她转世,不再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