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后晒一晒,褥子会松软些,夜里垫着舒服。”
但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的言语太过体贴,便立即敛去那股温和,重新冷声道:“灶上有粥,自己去喝。”语毕,他就侧过身子,不去看师青玄了。
见贺玄神色突然淡漠,师青玄意识到:或许是自己说话太多、把他给烦到了。于是诚惶诚恐地应了一句“好”便不再出声,连忙转身往伙房去了。
听到离开的脚步声后,鬼王才重新转过身来,望向他的背影。恰好这时一阵风起,师青玄头发被吹乱,便抬手撩了一撩,红透了的耳廓就这样露了出来。
贺玄看在眼里,心中一动。
先是引水洗菜,隔天又洗了棉褥和碗碟,接下来的日子里,凡是师青玄需要用水的时候,贺玄都会主动帮忙。原本可以撕天裂地、缭风乱云的控水法诀被用来做各种杂活,鬼王却十分淡定,并未有任何不快与憋屈。师青玄简直受宠若惊,每天清晨也顾不上腰酸,早早就起床上菜市去买来一大堆肉蛋蔬果,变着花样给贺玄供上丰盛的吃食。鬼王得了字面意义上的餍足,夜里头也就知些轻重,似乎是体谅了师青玄又要持家又要养家的辛苦。
贺玄从前总是被拉着化女相,也登临过风师府邸观摩少君自制红妆,因此对各类脂粉也有些了解。铺子里客人多时,便也会帮着师青玄打理一二,递一递妆粉、记一记账。一日午后,他在妆镜台边坐着,正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偷看师青玄对着账本打哈欠。忽然就听见熟悉无比的一声笑:“你在这儿还挺滋润。”转头一瞧,竟见花城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身边就是一袭白袍的谢怜。
有贵客上门,师青玄惊喜极了。他喊了声“太子殿下”,把账本一撂就从柜台后跑了出来。见故人依旧平安,谢怜也十分高兴,跟着师青玄一起坐到了桌边,接过他端来的茶,温声道了谢。润过嗓子后,两人便聊起天来。
“太子殿下,没想到你会来找我!你们是来皇城玩吗?我对这儿可熟了,我带你们去!”
“不用麻烦啦,青玄。我们倒不是来玩的……前几日,三郎在鬼市抓住几只作乱的异族妖魔,审问之后,才知道西北一带似乎不太安生,它们就是从那边流窜过来的。我这次就是同三郎一起,去边塞勘察一下情况。正好路过皇城,就顺便来看看你们俩……”
另一边,花城慢悠悠踱步到贺玄跟前,倚墙斜斜而站。他一手把玩着自己发梢的珊瑚珠,状似漫不经心,问道:“这些天感觉如何?”
望着桌边笑逐颜开的师青玄,贺玄只道:“不后悔。”
他话音放得轻,却也坚定。
“那就好。”花城笑起来。他见过许多人鬼神,在生死存亡的长路上留下足印,可其中有太多都填满了遗憾。贺玄做出如今的选择,背后必然少不了纠结与痛苦。而世上少有双全法,能让自己不后悔,已是难能可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