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意识到了什么,这些细节就好像纸上的火星一样,一旦出现就会越扩越大。
对自己的不满什么的,那家伙从来都不会说。
自己烦恼的事情、担心的事情或是讨厌的事情、那些东西逆藏也从来不会和自己说,但这个似乎是不同的,甚至没法用自尊心这种东西来解释。
而这种事情很早就开始了。
在和自己相处的时候,那家伙似乎乖巧得过头了。
自己说的话都会听,自己的命令绝对不会质疑,自己交给他的工作无论怎样都会接受,对于那样性格的友人来说,这应当是反常的,而这种事情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质疑过。
对自己的事情就从来没有过不满吗?没有过怀疑吗?自己没做过让他讨厌的事情吗?这样的问题竟然也从来没考虑过。
即使被自己杀掉了,也没有什么怨恨的表现——到这里,已经是不对劲了吧。
他到底是怎样看我的?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和我相处的?这样的问题在宗方脑中来回缠绕,然后那样的问题就脱口而出了。
“喂、逆藏,你为什么会和我做朋友呢?”
逆藏停下脚步,以一种疑惑的表情看着他,问道:“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
“……我是想说、你不是在勉强自己吧?”
努力想在不伤害到对方的情况下把疑惑问出口,宗方谨慎的组织着语言,听了他的问题,对方愣了几秒,好像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然后明显提高了声音:“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但那句话没有说完,瞪着他的逆藏最后好像泄气了一样,小声问:“我还是妨碍到你了吗?”
宗方没有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问题又回到了自己这边,他慌忙的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和刚刚的没关系、没什么、抱歉——”这样说着,然后试图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向前走,然后逆藏却仍然站在原地。
“……那个、宗方、其实我——”
他听到逆藏这样说着,声音不大,语气带着挣扎,宗方猛地站住,回头看去,对方就好像是被他那个样子吓到一样,迅速改口:“不、没事。”
“逆藏?”
他颤抖着叫着他的名字,而对方低下头,快步超过了他。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联系我就好,我先回去了。”留下这样的话,他快步离开了,宗方再次叫了他的名字,但对方没有停下,匆匆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宗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他应该追上去的,但身体就好像被钉在地上一样动不了,那样似曾相识的表情和话语再次将他带回了那个时候,这次自己手上明明已经没有刀子了,但那个人为什么又没有说出口呢?
宗方回想起友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到底为什么不说出来呢?到底有什么是没法说出口的呢?我们不是朋友吗?想要抓着他这样询问,但突然又觉得自己失去了发问的资格。
毕竟把对方变成那个样子的是自己。
是他先问了过分的问题的。
对于逆藏来说自己是怎样的存在,事到如今这种问题已经没什么好质疑的了,他从逆藏那里得到的友情是货真价实的东西,经历过那样的未来的宗方明白的,甚至说他得到了比友情更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不应该怀疑那点,在对他做了那样的事情后,在看着他为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后,这种问题根本就不该有。
宗方隐约能感觉到,对于逆藏来说,自己似乎是特别的,逆藏也有其他的朋友,交情不错的同事,关系比较好的下属,但回忆起来,只有自己是不同的,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对待的方式,都和其他人不同。
而这样特别的自己,最后却杀掉了他,他不想让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才会一直在努力着,想要找出对方的弱点,但却始终一无所获。
大概是方向错了吧,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恐怕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宗方有这种预感。
因为明明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很简单。
他们是朋友,是可以相互信赖,可以互相托付生命的存在。
所以说,简单的说出来就好,这样瞒着他搞奇怪的事情,也只是徒增困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