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地回答,想到刚才天生目的神色,他还是禁不住有些担心。
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走着,还要避开不时经过的人力车与汽车,追上友人的任务似乎变得有点难。
“喂,天生目!”
大喊友人的名字,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充满了各种西洋与和式的衣装,缤纷炫目的色彩河流中,唯有那一抹印在眼球上,如此地熟悉。
一把捉住少年的手,他粗鲁地把对方拉到旁边少人的巷道,也不管自己的巨力是否弄疼对方。
“干什么要去九条馆应聘啊!你根本不差那个钱吧!”
披上了春季御寒的小披肩,头上也戴着帽子,帽檐下面容秀丽的少年紧抿着嘴唇,似是挣扎着什么地,终于耐不住抬头朝他生气地喊,“那你干什么要拆穿我啊!差一点他就要聘用我了!”
捉着天生目的手,明明是平日寡言少语的他,此刻也不禁激动起来。
“我这是在保全你的性命!这份工作不是开玩笑的!好好地做你的少当家不好吗?”
就在上一年的夏天,他经历过难以置信的诅咒与厄难,差点连自己与亲人、朋友的性命也陪上去。所以现,他才会成为九条馆的调查员,将自己的血与力量发挥到恰当之处。
但他的苦心,友人或许不明白吧。
听到他的指责,少年的双眸埋在帽檐的阴影中,其中有着些许闪烁的颤动。
“………你在九条馆工作之后空闲时间都变少了。我只是……想多和你见面而已。”
那句话说得低柔温和,带着一点点委屈,于一瞬间似也刺中他心中的弱处。
“切,麻烦死了……那待会一起去吃饭吧。”摆出一副不厌其烦的样子,他立即看到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丝窃笑,然后马上又变回埋怨的模样。
“……你下班了么?不会被九条老师说你翘班?”
“今天没什么事做,晚点回去也没问题的。”
听罢,少年喜笑颜开,拍拍他的肩膀挤挤眼睛,刚才怜人的表情仿佛假的一样。
“呐亲友,下次你去办事的时候把我也叫上吧?”
默默看着友人的脸,他心中若有所思,却亦作出睥睨的样子。
“别了,你会当场去世的。”
少年当即一羞,逞强地喊,“我……我才没有那么胆小!”
那便是他的友人,相识了十年、一个最为亲密的损友。
***
月夜、樱瓣、池光,萦绕耳扉的哭泣声,和盈满这个空荡躯壳那不属于他的悲恸与释怀。无数的光景如死前灯灭的走马灯于眼前掠过,或幸运或不幸,都在最后的一瞬化作一片细小粉瓣,去往奈何桥的彼岸。
低头眷恋掌心残留的微热余温,他感觉到一个视线。
那军装的青年站在大正繁华绚烂的夜樱之下,一双如狐上挑的淡色眼瞳呆怔地看着他。
这徒余空壳的躯体,是否再在与他目光相会的一刻迸发出心跳的声音,他感受到血流、体热、呼吸——便如活着一般。推荐本书
就像每一个梦的终结,万千的粉樱遮盖他的所见,那一个暗绿的身影亦被樱花吞没,他的世界又一次陷入漆黑与安静。
可是自那一天起,已有什么不同了。
幽幽睁开眼睛时,他见到两张模子印出来般的精美少女脸庞,用那一模一样的无感情声线、日复一日地迎接早晨的到来。
“早上好,主人。”
身穿可爱洋服的两个少女人偶侍在床的两侧,那漂亮得不似人间所有的面容正是出自他的雕刻刀下。
“早。”
被两个绝色少女唤醒对他而言只是日常最普通的事。打着哈欠懒洋洋地下了床,洗漱,两个人偶便如常侍奉他更衣。
少女们取出一件藤色的小纹和服,他张开双臂,让她们为自己套上袖子,再细致地系好半幅带调整细节,穿上足袋和灰樱色的羽织。若是需要外出,则会换做袴和披肩,戴上帽子和围巾,但今日暂时没有预定,就这样简单穿着罢了。
闭关锁国结束后,一直在欧洲研究的他终于可以回国。但桃花依旧,人面全非,留下来的只有这死气沉沉的洋馆。熟悉的亲人归去往生,余下他孑然一身,继承整个九条家的财产与土地,成为坐拥一方的富人。
接着,因为某些契机,他开始了灵异之物相关的经营,制作出两个只可在九条馆内活动的人偶,聘请了世交家的遗孤,也算是过得每日闲适自在。
做做民俗研究、为报纸写写稿子,如有委托便出门调查,如无便留在家里冲泡咖啡,或用从欧洲学回来的知识制作西洋甜品,一日的时间便可以悠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