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有些生气了,来摘我眼镜有些抑制不好力道,鼻托剐蹭在我的鼻梁一侧,隐约开始发痛。
第一次公演完他的脾气也崩过一次,但那次我理亏,吵到最后我满心愧疚,大气儿都不敢喘。今天我完全不知道哪儿惹到他,突然就开始跟个破眼镜框较劲。
他怎么回事儿,公演后遗症吗?
我伸手去捂鼻子,心情也不怎么地,语气里难免带情绪:“你突然生哪门子气?”
路择远不答,只强调说:“以后不要再戴了。”
和他交往的这段时间,他面对我时不善言谈这点,自始至终让我又爱又恨。这毛病可爱又棘手,猜中他的心思时有多快乐,猜不中的时候就有多崩溃。
我本以为我还挺了解他的,他其实很好懂,相处时还是猜中的情况占优。现在看来也不全是如此。
我不想继续吵,毫无意义,便推门出去,留他自己冷静一下。
走在路上我心里还是憋屈,一破眼镜,他让我戴我就戴,让我摘我就摘,犯得着因为这玩意儿凶我吗?我他妈被翻来覆去操了一宿,现在走都走不快,为了这么个东西跟我生气,他到底什么毛病?
我小幅度踢着一块石子儿往前走,迎面来了一个男孩儿,看见我还专程挥手来打招呼。
我跟这个人没什么交集,对他印象也不深,勉强记得是F班的人,名字都对不上号。
“悠扬悠扬,”他说,看起来有点扭捏:“我拜托路择远的事儿,他有跟你讲吗?”
我心想丫莫名其妙跟我生气呢,讲个屁他讲。
我尽可能不让自己显得特别没礼貌:“讲什么?”
“嘿嘿,”那男孩儿笑道:“今天录节目的时候碰到他,我说特别喜欢你们上次的舞台,想和你交个朋友,跟你学学写歌儿。”
我还在气头上,听了更不耐烦,客气地敷衍了他两句就撤。想交朋友干嘛不直接来找我?还必须要过一趟路择远才成?
没找人问展书佚此刻在那儿,我径自去了录音室。如果展书佚在的话就唠两句,不在我就直接打道回府,大不了去找楚江生玩儿。
我敲了敲门,结果他真的在,应了声请进。
桌子上放了散乱的打包盒,还有一次性咖啡杯,烟灰缸里掐了几个烟屁股,看起来像在这儿呆了一整天。
我走进录音室,他请我坐下,我说不了,我还是站着吧,展老师您有事儿快说。
至于为啥不了,今天说很多次了,不再展开讲了。
展书佚递给我耳机,示意我听歌。
我接过来带上,非常机械,心里还在琢磨是不是录节目的时候发生什么事儿了,回去的时候希望路择远能冷静,到底有什么问题,我俩再好好谈谈。
唉,没办法,稍微一冷静,我就忍不住想往路择远那儿站。
耳朵里传来的钢琴独奏把我拽回来,展书佚放得还是我初评级表演的那首原创,他再次做些了改变,然后自己用钢琴弹了一遍。推荐本书
我心里无奈,展书佚是特别闲还是怎么的,卡着我这么首歌过不去了呗。
我摘下耳机,他点了根烟递给我,我摆手拒绝。
“是你喜欢的类型吗?”展书佚问:“用乐器原本的声音。”
我不置可否。
“你还记得上次问我为什么投票给你吗?”展书佚说,烟雾散在空气里,特别艺术家式惆怅:“我其实,不止想让你留在这个节目里,我想让你留在我这儿。”
这他妈的。
我一天天都遇到点什么事儿啊。
展书佚对我有意思,比世界杯德国输了韩国还邪门。
我脑子爆炸,半晌回不过神来,头脑像一盘卡住的磁带,带子团在一起,怎么扯也扯不开。也不知道我拐弯抹角跟路择远讲情话的时候,他怎么想的,反正我从展书佚这儿听来,除了膈应,什么也没有。
“但必须得是那个你,”他补充:“你懂吗?”
我当然懂,展书佚反复激我,让我烟抽,包括上次像个受虐狂一样的说辞,此刻一下子就全懂了。
**妈的,人人都爱那个齐悠扬。可展书佚没明白,饶是我最近再怎么张牙舞爪,也不证明我回到了过去。
人是向前走的。不管我愿不愿意,我也只是在向前走。
我斩钉截铁道:“没可能。”
“别急着拒绝,”展书佚说:“留在我这儿,我能保你一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东西。”
我这才恍然大悟。
展书佚开出的条件很好,他自以为知道我想要什么,所以自信满满,但他不会说让我和他在一起,他只会说让我“留在他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