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栖宁有一个比他大三岁的哥哥,哥哥之于他更像朋友,而陆岸则同时扮演了兄长和恋人两个角色。十九岁在一起,二十二岁出国,从始至终,陆岸从未对他发过一次脾气。三年又三年,在风眼重逢,方栖宁说我不想见到你,也没能激起陆岸的怒火。
他更想拔腿就跑,但他只是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结束了这次临时起意的散步。
百种情绪在方栖宁脑内狂轰滥炸,酸涩是辅料,说到底不过是时过境迁的遗憾。小孩可以为丢了玩具不管不顾地放肆哭闹,然而陆岸不是玩具,方栖宁也不是小孩。
更何况分手是他主动提的。
“裴泽,”方栖宁慢吞吞地抬头看向身旁的人,“我可能劝不走他了。”
裴泽伸手蒙上他的眼睛,低声道:“没关系。”
待到两人慢慢走远,倚在陆岸肩头的漂亮男孩眨了眨眼,一睁开就是满目的金色。日光在他周围蒙上了一层浅金的光圈,灿烂又热烈。
钟遥有些迟疑,试探着开口:“陆老师,我可以坐起来了吗?”
陆岸不知正在思索什么,反应罕见地慢了半拍,一瞬后才答复他:“可以。”
在文娱界生存,靠的从来不是面皮,在孟明奕身边,靠的是入门级别的眼力见。钟遥恰好略懂一二,游戏中八人的关系,在他看来都很简单。
兔子一样的萧栩爱慕那个管不住下半身的奚路,裴泽是扮猪吃老虎的富二代,盛晨星是享乐主义至上的欢场老手,这俩人和谁都是逢场作戏,做不得真。
他身边这位陆岸陆老师,是和酒吧老板有旧是板上钉钉的事,目前看来大约是想再续前缘,拉着他做了一场好难看的戏。酒吧老板稍微难捉摸一点,说他和裴泽亲密无间吧,又透着点诡异的气氛,说他对前任旧情难忘吧,似乎又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钟遥从不浪费时间思虑,他很快先在方栖宁身上敲定了一个符号,名为瞻前顾后的标签。
孟明奕看重他什么呢,钟遥比谁都清楚,于是他习惯性地化身解语花,小心翼翼地问陆岸:“陆老师,这样方哥不是会更生气吗……”
他不由得感叹,原来业界的金牌编剧也不过如此,用如此老套的剧情铺陈开来,愚蠢又俗气。他是真心为陆岸解忧,他晓得陆岸能分辨真伪,孟明奕都忌惮三分的人,他恰到好处地示好,总不会有坏处。
长椅旁植了一排常绿的树木,一时间让人忽略四季更替,恍惚还在初春,实际已至秋末。
陆岸和他之间隔了半臂的距离,不紧不慢道:“你不觉得这样的戏码太陈旧了吗?”
钟遥心头一颤,面不改色地装傻,露出疑惑的神情。
“钟遥远,”陆岸唇齿一搭,平视着他,“并不难听,孟明奕让你改名,真是多此一举。”
他十八岁上了孟明奕的床,怯生生地和孟明奕说,孟先生,我叫钟遥远。孟明奕一听就皱了眉,遥远,多俗气的词,立刻替他做了决定,改了吧,就叫钟遥。
这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发生在四年前,孟明奕手段迅猛,为了包装他做明星,老家的资料都改过一回。要他当出身贵重的富家子,而不是贫寒里摸爬滚打的穷学生。从此世上再无钟遥远,只有钟遥。
不费点儿功夫,大约是查不到这件小事的。
钟遥的眼睛生得标志,垂下眼睫时更是动人,他温温顺顺道:“谢谢陆老师。”
陆岸言辞淡淡,继续说道:“只是这样会更快捷,栖宁的爱恨都很好懂,这样一来,他不会再强烈地想让我退出游戏。”
“萧栩来这里是为了追爱,另两人是单纯的追求刺激,你来这里是不得已而为之,孟明奕来这里的原因很多,他一开始以为方栖宁会带他的朋友谢乔一起,但是人临时换成了我,孟明奕尚能接受,游戏继续开局。大家都有原因,我也有我的理由,宏观上确实和你想的一样,我想重新追求栖宁。但又不止如此,钟遥,你知道,我们可以达成一致,只要你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