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灰蒙蒙的天,重重叠叠足有四五米高的围墙外架着电网,会员开来的标识不一的车辆停在俱乐部外围。
裴泽的目光停留在电网的顶端,一只分辨不清种类的白鸟低低掠过,在遍布高压电的绳网上来回穿梭,稍有不慎踩在上面,就能将它雪白的羽毛烧成黑灰。
一座普通的台球俱乐部摆不出这样隆重的架势,在抽叶子合法的国度,这里能够看到的不止是供本国人消遣的叶子,譬如现在,老板手里捻着的一小袋物品,要比众所周知的罂|粟昂贵得多。
老板将塑封得严严实实的物品往桌上一搁,从大衣口袋里掏出烟盒,锃亮的金属材质虚晃了一下,他抖了半根出来,出声打破平静:“来一根?”
裴泽微微摇头。
“没加料。”老板想到了什么,纡尊补了一句。
裴泽并未反驳他的说法,紧跟着也解释了一句:“他不喜欢烟味。”
“看不出来啊,”老板笑笑,把烟盒往旁边推了推,“难得,挺少见这么照顾伴儿想法的。”
裴泽平淡道:“看各人习惯。”
老板不和他打太极,直接进入正题。一场无伤大雅的小赌局,输给裴泽也没什么好说的,他还不算输不起的人。
“这样的小玩意我这儿见过太多种了,每天都有人交易,你知道,我没法透露过多给你。”老板拇指上下勾动,火机在燃起和熄灭两种状态里来回切换。
裴泽轻笑一声,看了眼窗外道:“放心,我明白你的规矩。”
第30章 ROUND3-12
私人包厢里短暂的十分钟,在钟遥这里仿佛度过了一整个秋天。
提前回到俱乐部外的车里,他摊开手心,细细密密的汗终于风干,握着球杆时的触感却并未完全消失。
他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或者说一件物品。从孟明奕手中转到裴泽手中,原本以为要像伺候孟明奕一般讨好裴泽,他自以为预料到这一周的一切,却错得彻头彻尾。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萧栩是一只兔子,能走能跳,至少拥有自我抉择的意识。
而钟遥比兔子更低一级,他是野草。
野草当久了家花,并不会真的认为自己原本就该生长在精心布置过的花园里。孟明奕的存在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他,他仍然是十八岁的钟遥远,无根无基,随风飘摇的一株野草。
裴泽和孟明奕不同。
孟明奕只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浪费了四年的时间也没能教他相信自己是一株家花。杂草开不出花苞,孟明奕的愿望注定落空。
裴泽要可怕得多,他好像一个时刻都在笑着的实验室狂人,温柔地对待钟遥,每分每秒都在向钟遥灌输一个念头——
你是人啊。
草本植物和灵长类动物之间存在不可磨灭的物种隔离,裴泽的举动太过疯狂,钟遥战战兢兢地接受他的洗脑,明知这可能会很糟糕,心中依旧隐隐地奉他为真理。
咚、咚。车窗无规律地响了两声,钟遥恍然惊醒,目睹裴泽绕到另一侧的驾驶座,拉开车门跨了进来。
裴泽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发什么呆呢刚刚?”
钟遥神色明朗地笑了起来,软声道:“没有,在等你回来。”
裴泽摸着方向盘,并没有追问他什么,平缓地驶向几公里外的一座小公寓。
公寓里的卧房不止一间,第一天裴泽拖着两人的行李箱放进同一间卧房时,钟遥就理所当然地默认了之后应当发生的事。
他的的确确和裴泽睡在同一张床上。推荐本书
甚至每晚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晚安吻,但是他们之间也确实是什么都没发生。
说起来还不如那天在浅水湾那套小别墅里来得直白。
钟遥默默地坐在床沿,灰暗的天色愈发贴近黑色,直到时钟指向十二点,坐在客厅停留了一个多小时的裴泽推开房门,不偏不倚对上了他抬起的上目线。
裴泽越过靠在墙边的行李箱,来到床畔,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握住了钟遥无处安放的手心。
裴泽依旧是笑着的,挑眉问道:“怎么了?”
钟遥仰着脸看他,上目线微微上挑,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
但他总不是真的不谙世事。
他必须学会很多用以自保的小手段,才可以在孟明奕下手没轻没重时留下一块全乎的好皮肉。钟遥停顿了将近两分钟,轻声问出了一个问题:“假如我今天输给了俱乐部的老板,是不是会对你造成很大的损失?”
这是一个很大胆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