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岸抱住方栖宁的时候,怀里明显减轻的重量在扯着嗓子告诉他,方栖宁这几年过得并不好。
最显著的变化从来不是消瘦的外形。潘多拉的盒子揭开了一角,隐于暗处的邪祟迫不及待往天光下奔去。伤及方栖宁埋在身体里的每一片血肉,每一根神经,将他改换成如今的模样,柔软又旖旎,惶恐又脆弱。
人还是那个人,不过抽掉了血肉,用更易碎的材料去重塑肉身,拼凑完整。
方栖宁又做了个梦。
这个梦出乎意料的平静,与以往血淋淋的畸梦都不相同。梦里的时间倒退回几年前,父母兄长全都陪在他身边,彼时他也还没认识陆岸。
那是个格外真实的梦,是方栖宁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
爸爸提前空余出一整天的时间,将会议和约见悉数推后。妈妈挽起袖口薄纱,像过去的每一个生辰日一样,静静地站在灶台前洗手做羹汤。哥哥一如既往穿着深黑的衬衫,悄悄将礼物——一块腕表连着盒子一同藏了起来。
方栖宁趿拉着拖鞋跑到流理台前,讨好卖乖地帮母亲洗了洗用来点缀的水果。
齐曼容浅浅笑了一下,两尾漂亮的弯眉往中间蹙了蹙,柔软的五指搭在方栖宁湿漉漉的手掌上,神色郁郁,“小宁……没能为你办一场正式的成年礼,你不要怪妈妈,好吗?”
方齐瑞的十八岁生日,是一个盛大的交际场。他是方泓与齐曼容孕育教养出的完美下一代,每位来宾用赞赏的目光盯他望他,心中叹着以后的商界又要多一位名人,趁他还年轻,要多注视一会。
这样的场面,方栖宁当然不会错过,他穿着衣帽间里最普通的成衣,佯装成某位不知名来客未成年的小儿子。别人看他还是个小孩,穿着打扮皆是寻常,贵而不稀,也不会将过多的目光分给这么个小孩。
齐曼容完全是多虑了。
方栖宁从四五岁有记忆起,就非常认同父母对他的保护。往远了说,媒体日日夜夜扛着长枪短炮探索公众人物的私隐,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天光之下无自由,做什么都要被束缚着手脚。
往近了说,现在在引擎里输入方齐瑞的名字,都能按时间顺序弹出他从小到大的照片。媒体记录得比家里的相册还要勤快,直到方齐瑞高中时转去私立学校,情况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