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五定了定神,重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那是平常时候的自己了:眉心舒开,嘴唇也松弛着,似乎随时会现出一个谦恭的笑容。
抓着他脚踝的手松开了;屋子里的空气也重新开始流动。
外面太冷了。客厅都还没走完,寒冷已经从各个缝隙浸入。拉开大门的时候,壮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他披上了大衣,把围巾裹起来遮住半张脸,出门去了。
雪已经停了,稀少的车辆慢而谨慎地在泥泞中滑动。壮五走出三个街区,才找到了出租车。司机一直打着哈欠,似乎不认识他。壮五报出了一处地标;司机点了点头,懒得讲话似的,径直起步出发。
积雪只经过了初步的清理,道路上浮着黑色的车辙痕迹。太阳迟疑在云后,始终不肯露面。一些公司已经开张工作,在写字楼门口相遇的人,吐着白气,跺着脚,互道新年问候。
壮五一路都绷直着脖颈,直到到了那处绚烂耀眼的玻璃大楼底下。司机开口叫他,他才回过神来,道了句抱歉,请司机多停一会儿。
他拨通了电话。
“椎名小姐吗?是的,我是壮五。”
“您不用客气。他……他已经在办公室了吗?”
“明白了。我十分钟后就到。不麻烦您接我……我自己上去。”
椎名小姐还是下来接他了。
她在FSC有十多年了,成为逢坂壮志的秘书也五年有余。壮五不知道她确切的年龄,或许是三十五岁向上,四十岁向下;他只记得最初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年轻靓丽,而他还是小学高年级学生。很快她的表情就变得洗练而严厉了,嘴角生出斜向下的法令纹,像十八世纪法国文学作品中女家庭教师的形象似的。她穿着套裙,从高高的大理石楼梯顶端向下俯视。重要的会社里总有这么一两处巨大的楼梯,身份再显赫的人来访,也要一步步挪动双腿,亲自走上来。
她对壮五点点头,无言地带着他穿过走廊,走进电梯。
有她在,他径直走过了安检门,没有被要求检查随身物品。年轻的安检员认出了他,作为偶像逢坂壮五——另一个年纪大一点的马上冲过来捂住他的嘴,把他拉到了旁边。
他也认识他,作为FSC的少东。
壮五看在眼里,对他们一起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