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了?”顾旻将战报甩在顾景脸上,“吴隆被俘,裴老将军战死。顾景,你满意了?”
顾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蒙住他的纸张飘落在地。铁链把他的双手牢牢缚在木架上,枷锁不重,只是压得他呼吸困难。
“你说什么?”顾景声音嘶哑,他已经很多天不曾说过话。惜福自从那一日之后,便是全无踪迹生死不知。顾旻虽然忍气吞声不敢对他太过为难,可让他就此好过也不太现实。
勉强算让他活着。
“你听不清么?”顾旻蹲下来捡起皱皱巴巴的纸摁在顾景脸上,“那就自己看!顾景,你满意了么?裴老将军一生为国还对你几番维护,最后落得一个坠城身亡的下场。吴隆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吧?亏他对你忠心耿耿,到头来不也是被你惹来的麻烦致使身陷囫囵?”
“咳咳,咳咳咳。”顾旻带起的尘屑直扑顾景喉咙,直接阻碍了他说话的途径。
“顾景,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你有怨气。”顾旻把顾景的脸露了出来,拽着他的衣领,“可是你怎么能这样?你有怨气你冲着我来啊,勾结外敌卖国算什么本事?百姓何辜?军人何辜?那些忠君爱国之人又何辜!”
“战乱一起,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顾旻的眼睛血红一片,简直想将顾景生吞活剥,“你想过么?你想过么!你恨你怨,你为何要将与这些全无关联的百姓拖下水?你学的那些经纶,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了么?”
同西华那边不同,九剑关一失,南夏再无险可守。间或有丘陵阻挡,也拦不住东辰的军马。更何况往落华的路上,还有白蘋山。
那里的白蘋书院,不仅是开国元勋苏老的隐居之地,更是四海扬名的治学之所,开国皇帝的陵寝就在此处。
白蘋山是唯一一处能称得上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可它不似九剑天险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若白佑澜有心避其锋芒,绕过白蘋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上次九剑关莫名被破,顾烨请出了在家赋闲的裴老将军出山镇守。裴老将军守九剑关守了一辈子,击退过数次来犯之敌,成了南夏的护国神话。原以为这次有他坐镇,加上吴隆奉命将营地前移,怎么也能撑到顾旻赶到九剑关。
那时候,就是政治上的交锋与较量。
只要能将东辰人马拒之门外,便一切好说。
他们总不能指望像上次一样,东辰莫名停在九剑关最后匆匆撤走。
“顾景,”顾旻深吸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你若是还有半点良心,还对你的国家有半点眷念,对白蘋先生有半点尊敬……”
“拿纸笔来。”顾景喘着气,打断了顾旻,“拿纸笔来。”
顾旻闭上了嘴,深深地望了顾景一眼,转身跨出房门:“来人!”
东辰军营。
白佑澜面前摆着顾景给他穿过来的信,沉默地坐在桌前,任烛影飘摆。
“怎么了?人家将军又让你轰走了。不是我说,这位可是八皇子那边的,告你黑状绝对是反手就来,毫无负担。”许幸言大大咧咧地掀开帐帘,沈长清不能随意离京,他可就没这个规定。
“怎么回事啊?看什么呢?别又是地图,你打南夏打的这么真情实意就不怕顾景跟你闹翻了?”许幸言晃荡到白佑澜面前,“还有你那个六弟最近可是不老实,今天还把手神都我这儿了。安好,勿念?”
白佑瀛在听闻白佑澜奉命出征后,主动到殿前请缨。直说自己年岁已大却一事无成,唯一身武功尚可,愿和皇兄一起上阵杀敌,护皇兄周全,为皇兄分忧。
白佑澜不好驳,白佑澄不想驳,东辰帝不愿驳。
“白佑澄最近怎么样了?”白佑澜动动喉结,哑着嗓子问道。
“沈长清说柳瑞终于松口了,只是那个女子,只能做妾。”许幸言摇摇头,“白佑澄不懂得寸进尺,急吼吼地答应,这几天估计就要进皇子府了。你问这个干嘛?”
“八皇子府终究是白佑澄的地盘,能将那女子越早接进去越好。”白佑澜倒是不意外,“我这个小八弟尚能同心上人长相厮守,我这个做兄长,还差他一筹。”
“你不是威胁那个什么庆王了么?怕什么,你都打到他家门口了。”许幸言拿起瘫在白佑澜面前的纸,翻来覆去地看,“没啥隐藏的字啊。”
“这是顾旻送过来的,是顾景亲手写的。”白佑澜闭上眼,陡升一股无力之感。
这里有风声,走路声,兵甲碰撞声。
他却只能听见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