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顾景可以,白佑澜可以。
对于他们而言,国家沉重无比,以致不能违背。
是心甘情愿,也是无法选择的责任。
所有儿女情长,所有相知相爱,在国家面前,都不值一提。
莫谷尘顺着阴影悄无声息地向主帐摸去。
程怡的实力太过恐怖,他和长风联手都没有切实把握,只能分头行动。他长长风几岁,所以他负责行刺顾旻。只要程怡出现,长风即刻带走顾景。
他和白佑澜手下的其他人,负责断后。
危险性很大,但是莫谷尘已经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他本来就是顾景的护卫,为了王爷的安全,没有什么不可以牺牲利用。
他只怕长风带不回顾景。
“如果这次失败,”临走时白佑澜低垂着眼,连头都沉了下去,“必须撤军了。”
白佑澜声音极轻,似乎是怕惊扰了什么浅眠的神明。
他们没有第二次机会。
长风失败,证明莫谷尘已经先一步失去所有反击的能力。
九死一生说的是长风,对于莫谷尘而言,他的下场只有两个。
不是在阻拦时被杀死,就是在之后成为顾旻新的筹码。
夜安静了下来。
风停了,飘荡的云彩也慢慢散开。帐内烛火摇晃,爆开一朵灯花。原本伏案的人停下手中的笔,按了按眉心。
自己拖不了太长时间。白佑澜不可能傻到等他的包围圈合拢完成,他也没指望能就此一举拿下。南夏现在捉襟见肘,实在没有多余的兵力和物资供他和白佑澜打持久战。
能拿出同等兵力与白佑澜作战已经是极限,林铮来势汹汹,谁也不知道边关能撑多久。虽说山高谷深不易进军,可谁也不愿冒万一那个险。而到了现在,议和的人也没有回复。
不是死了,就是没有完成任务。
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白佑澜拖不起,顾旻更拖不起。先帝在世时南夏政通人和欣欣向荣,可后来主少国疑三方角力,免不得贪官污吏浑水摸鱼损耗国力。
对于南夏,最好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将损耗降到最低。
顾旻手中的毛笔出现了裂纹。
再过二十来日,便是太子皇兄的忌日了。他筹划这么些年,为的就是在这一天亲手割下顾景的人头,祭奠死去的皇兄。
英年早逝,平和温柔的皇兄。那才是真正适合这个国家的统治者。如果没有顾景,登上皇位的应该是顾烨的父亲。
而不是当时方才七岁的孩子。
他一度接近成功。
顾景不能死,无论怎样,都不能死。哪怕支撑着他这几年的信念就是复仇。
哪怕这是他活在这个世上的理由。
除去泄愤,杀了顾景有什么用?就算白佑澜能暂时忍下怒火,难保不会再登基之后大动干戈。他现在能为了顾景妄动兵马,等他真正成了东辰的主事人,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毗邻的国家?
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去赌南夏的国运。
恨如何,不恨又如何?他的个人意愿,并不重要。
顾旻起身挑帘,看着繁星闪烁。凉意浸透的空气进入他的身体,抚平了叫嚣的火焰。他看开了,也想开了。
因为他必须看开,也必须想开。
他想见一见顾景。
抛去执着多年的愤恨,他想见一见自己这个弟弟。推荐本书
他们是唯一活到现在的兄弟了。
莫谷尘跟着顾旻,一路遇到了长风。暗中埋伏的两个人面面相觑,耐住性子等着顾旻出来。
顾景现在的境况已经好多了,至少人可以躺在并不舒适的床上歇息。顾旻原本就打算等军队汇集便和白佑澜谈判摊牌,自然也不能多为难顾景。
政客口中的承诺一向不值钱。
“顾旻?”黑暗中突然亮起了光,顾景不适地眯了下眼,好一会才分辨出裹着一身寒气的顾旻。
顾旻看着努力喘息的顾景,心头一阵快意过后,燃起的熊熊怒火。
这个人根本不应该躺在这里,他应该被最牢固的铁链拴在潮湿阴暗的牢房,终年见不
到一缕阳光。火红的烙铁将遍布他的全身上下,手指会被搅成肉泥。
而那双眼睛,适合被活生生剜去。
恨岂是能说放下就放下?
“顾景,你为什么还活着?”顾旻微微张开嘴,轻叹地问着。
“我明明做梦都在想着如何剥下你那张被人称赞的脸皮,那张你继承来的脸皮。你母亲魅惑先帝,你勾引别国太子,可当真是一对好母子。”顾旻盯着顾景的脸,眼神却空泛无物,“你受尽折磨死去,而我将你挫骨扬灰,用烈火把你烧成一团灰烬散在空中,令你魂魄不得有一个安息的地方,只得无尽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