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就……就……
身后的管家推了两把,低声轻劝。沈长清这才胡乱擦了眼泪,跟着管家一步一步地往书房走。
谢正微立在书房门口,神色平淡,丝毫没有沈长清的悲痛欲绝。他环视了书房一周,最终目光还是定在了那副山水图上。沈长清来时,他正出神。
“老丞相,”沈长清立在他身后,略带哭腔,“您……”
“我没事,就是想通了一些事情。”谢正微依旧盯着那副山水,“我只能陪你们走到这儿了,你去灵堂看看,做个别吧。”
沈长清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谢正微想不开,还想再张嘴。“你去吧,我这么大年纪,迟早都是要死的。”谢正微摆摆手,“佑澜的事,以后就要靠你们了。”
听了这话,沈长清更不敢走了,也不敢张嘴,就只能立在谢正微身后。
“你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谢正微终于转过身,“我这么大年纪,还能做什么傻事不成?”
“那,那您多注意。”沈长清喉结一动,声音轻极,“想想太子。”
谢正微笑了一下,让人把沈长清带走了。
他是真没想跟翁逢弘一起走了,他只是想通一些事情。谢正微的目光又落回那副山水上。
“你不留下来?”时年谢正微刚刚扶持东辰帝登基,前途一片光明。而翁逢弘作为幌子的老师,跟谢正微交情甚笃,前路自然有无数的富贵荣华。
“留下来做甚?”翁逢弘翻手给自己灌下一杯酒,“事情不已经了结了么?”
“你若留下来,想必将来定会位极人臣。”谢正微取过另一酒盏,慢慢把酒吞下肚。
“你说那些富贵荣华?哈,”翁逢弘大笑,猛拍自己的大腿,“想我这种人啊,不适合官场,我也不在乎那点钱和那点权。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我此时不跑何时跑?”
谢正微抽抽嘴角,给自己满上一杯。
翁逢弘笑着夺过酒壶,对嘴灌下一口,抹抹嘴角把酒壶往桌上一扔,手一扬,豪气干云:“不是我说,你想想这四海九境,这天下阔土。我在哪不行?何必非把自己拘在这小小临风?那东海之滨到塞北草原,奇人异事数不胜数。我何必独独留在这小小方寸之地?古有先贤周游列国传道受业解苍生之难,今有我翁逢弘九州历险四海跋涉观天下之人之事之情。比不得先贤们仁心,也算是别有了一番风味。”推荐本书
谢正微垂目低头,半晌才道出一句:“没钱了记得找我。”
“自然,咱俩谁跟谁,多少年的交情。你如今前途无量,我这没个正业可不得吃死你?”翁逢弘凑过身用力把谢正微拍个晃荡,又搭肩膀,一张脸格外清晰,“没事,等将来我回来,定会把见闻游记一一读给你听,省的你羡慕我克扣我伙食。”
谢正微没说话,翻个白眼。惹得翁逢弘仰头大笑,扯着嗓子喊:“喝酒,喝酒!”
他们少年相识,同窗之谊分外深厚。他一心读书,经常受旁的孩子欺负,他不计较,觉得浪费时间。但是翁逢弘总要拽着他半夜去人家家里捣鬼,又或者截住他们套麻袋狠揍一顿,每每都被罚抄书打手禁闭,却是屡教不改。
偏偏这人天赋奇高,颇得夫子喜爱,管教总是不了了之,总也吃不到教训。那时上房揭瓦下河摸鱼的翁逢弘身体强健,特别喜欢将他拍个趔趄。谢正微不恼,有时候假装生气逗逗翁逢弘,翁逢弘也知情知趣,赶忙奉上自己偷溜出门买的糖果泥人。
“我说你一天到晚就看书不闷啊,”翁逢弘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盯着专心温书的谢正微,“陪我出去玩玩呗。你这么认真,被夫子抓到也没事的。”
谢正微心里翻白眼,不理翁逢弘。
“诶,”翁逢弘抓住谢正微的手,颇为无赖,“别不理我啊。这书有什么好看的?我带你去戏园子,那儿好玩多了。你就知道看书看书,有什么用啊。”
“考功名,”谢正微由着他拽着,心里默默地过夫子讲的内容,“我要当官,要给天下百姓谋福祉。”
翁逢弘让他噎的说不出话,舔舔嘴唇,心里嘀咕着当官有什么好,每天事一堆,别说戏园子了,怕是出门逛一逛的时间都没有。可他一看谢正微的样子,觉得当官也挺好的。
太适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侯门大姑娘小媳妇还远离世俗的谢正微了。
翁逢弘眼睛转了转,抓起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谢正微诧异抬眼,“你看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