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佑澜深吸一口气,撑起身子,取过放在一旁的水杯。润完喉后,他又扶着一边的木桌下去。还好,他躺的时日不过,脚下发飘,但走路还是没问题的。
松了一口气,白佑澜确定自己没昏几日。腹中饥饿,但许幸言备了吃食。
白佑澜靠在桌子上,开始回想自己昏迷前的事。
也没什么可想的,白佑澜眼圈红了起来,不过是死了一个人。他看过那么多死人,也杀过那么多人,现在不过是寿终正寝一个。
他几乎要把下嘴唇咬下一块肉来。
不是说好的,要亲眼看着他登基。
看当年那个顽劣的孩子,是如何一步步登上那个高位的么?
怎么能毁约?
还用这样的理由毁约!
白佑澜的手指无知无觉,死死抵住并不厚实的木板,眼看木板就要分下一块。
他七岁之前在深宫中长大,母妃性子单纯,但是疼他的紧。就算父皇不喜欢他,也养成了骄纵的性子,时不时要闯出祸来。后来母妃跪病自己,将他送出宫去养在外祖家,随后病中被人用 一碗毒药夺去性命,从此世间再无那个会唤着他乳名、有着温暖的怀抱的女人。
谢正微性子严谨沉静,对他要求也颇为严格。白佑澜一开始还会哭着闹着要回宫找母妃,可府里办过一场丧事之后,他也停了自己的哭闹。
七岁的孩子不是什么都不懂,更何况皇家早慧。
翁逢弘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和温柔的母妃不同,翁老爷子年岁大了性子未改,带着他偷鸡摸狗闹得丞相府鸡犬不宁,宠着他却不放纵他。翁逢弘说他走南闯北的时候一个道士给他算了一卦,直言他命里没有子孙福。随后揉乱了白佑澜工整的头发,说他不是有个外孙么?
跟有着血缘关系的谢正微比起来,白佑澜更亲带着他长大的翁逢弘。一老一少时常背着谢正微捣鬼,回头再一起挨训。
“骗子。”白佑澜喃喃一声,力道一松,跌做在地。
说好的等他,这个老头却自己先走了。
骗子。
窗外夜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漫天星斗璀璨,指着未知的方向。
留给白佑澜恢复情绪的时间并不多,他身上还压着一个接一个的担子。抹把脸,白佑澜从地上爬起,心里盘算着如今的局势。
这场仗势必是不能打,他必须赶快回京,拖不得。人死入葬是有规矩的,他要是晚上那么一两步,便真的见不到老爷子的最后一面了。南夏这边顾旻被长风重伤,生死不知,应该是没了找顾景麻烦的力气。格局他已经给那个小皇帝打出来了,怎么收拾皇权就看小皇帝自己的手段。
长风留在这里,找顾景,把人护好了。他这次出来身边没少带人,只要能找到人就行。
至于这军权,白佑澜掀开帐帘,虎符在他手上,白佑瀛敢起异心,他不介意他和王谌在他乡作伴。
结果出来就被一串消息砸了脸。
白佑澜注视着在他面前放低姿态的白佑瀛,目光深沉。推荐本书
事出无常必有妖,白佑瀛前阵子还是向他和白佑澄喊打喊杀,怎么突然改了性,向他示好?所谓的亲历战场之后对自己越发敬佩崇拜的说法根本压不住脚,更何况具他所说,青岚是死在他手里,死因是行刺。
除非是傻子,否则怎么可能会向一个试图夺取自己性命的效忠?
白佑瀛让白佑澜盯出一身汗,他反复思索自己可还有什么不到之处。他杀王谌、管兵营,那件事都是合着白佑澜的利益来的。就算自己投奔的疑点重重,可他做下的事谁能否认?
笔尖上聚齐汗珠,白佑瀛将头低得更下。
“白佑澜!”许幸言不看情形,喘着粗气叫嚷着闯进来,用袖子抹了把湿乎乎的额头,“过来!”
“六弟先去休息吧,”白佑澜心念一动,和声轻语地对白佑瀛说,“这几日多亏了六弟,现在就不劳烦了。”
“小弟本就是为皇兄分忧而来,”白佑瀛抬起头,冲白佑澜露齿一笑,“小弟就在之前的帐子。”随后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对此间事再也不管。
左右不过些不成器的小计策,他这位六弟心无城府太久了。
白佑澜目光随着白佑瀛而动,始终不肯向许幸言那边望去半点。许幸言好气又好笑,赶上来拍着桌子:“看哪儿呢看哪儿呢?我有这么可怕么?”
白佑澜不语,目光依旧游移不定。
他害怕许幸言带来的也是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