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云从来都知晓易雪逢最喜欢的便是自己人畜无害的孩子模样,便将自己强行变成世事不知的单纯模样几百年。
但是此时此刻,他宛如褪去剑鞘的一把真正的剑,浑身气势骇人又凌厉。
宁虞正心烦意乱着,冷声道:“什么事?”
切云问他:“你说恨雪逢,是认真的吗?”
大概是前几日已经见到了一个冒牌货的脸,所以他在听到这句“雪逢”时没有太大反应,而是极其冷漠地看着他:“关你何事?”
切云又问:“你恨他?”
宁虞已经完全不耐烦了:“滚。”
切云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他,他不知沉默多久,突然一挥衣袖,一道道剑光铺天盖地在空中排成密密麻麻的蛛网,被高塔上的烛光映衬着煞白一片。
切云面无表情地看着,手轻轻一抬,身后剑光阵阵呼啸,骤然朝着宁虞射了过去。
宁虞眼眸一抬,那铺天盖地的剑光在到达他身体之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绝在外,再也前进不得半分。
宁虞冷然道:“你找死吗?”
剑光呼啸带起的风将切云的衣袖吹得拂起,他冰冷眸中似乎有泪,但是细看之下依然是死物的漠然。
“这么些年过去了,我想宁剑尊应该忘了。”切云道,“当年若不是因为你的自负,雪逢不可能会受那么重的伤,他那时才多大,全是因为你……”
宁虞魔瞳倏地变得猩红,在他面前的剑光骤然被他身上的魔息震得消散在半空。
切云吐字如冰:“是你毁了他。”
宁虞虽然看起来铁石心肠坚不可摧,但是切云却十分知道从哪里下手能让他疼。
少时易雪逢受伤之事,切云根本就是在迁怒于宁虞,而且不光是他,就连当年的宁虞自己,都将易雪逢受伤之事悉数怪在自己身上。
果不其然,宁虞眼中划过一丝痛意,接着被滔天怒意所席卷,他猛地一挥手,方才被他震碎的剑光竟然在原地再次凝结出来,呼啸一身朝着切云的身体射了过去。
切云仿佛没看到那能将他灵体都毁了的剑光一样,道:“你将他一生都毁了,到底哪里来的脸面恨他?”
宁虞的手都在抖,剑光在听到切云眉心一寸处终于停了下来,只觉得自己这些年来不曾起过一丝波澜的心被切云轻飘飘几句话掀起惊涛骇浪,震得他心口一阵阵发疼。
“师兄……”
易雪逢还带着稚气的声音穿破他尘封多年的记忆,骤然出现在耳畔。
“师兄,我已经很听话了,为什么还是这么疼?”
“如果乖顺听话要受这么多苦的话,雪逢不想再那么乖了。”
“我冷,师兄你救救我啊……”
与此同时,秋满溪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猛地炸在他耳边。
“徒儿,你太自负了,若是再不改了自己的臭脾气,迟早有一日你会吃到苦头的。”
宁虞突然有些茫然,当时……他是如何回答的来着?
他忘记了。
切云道:“我不想知道你们当年在蛮荒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到底恨他什么,我只知道,如果我爹真的夺舍重回于世,也绝对不会来找你。”
切云冷冷说完后,又看了看一旁不知何时飘起来的纸鹤,脸上露出一抹厌恶,但是却什么都没说。
他看都没看近在咫尺的剑光,似乎很笃定宁虞不会杀他,似笑非笑看了仿佛失魂落魄的宁虞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宁虞站在原地许久,久到清川君都以为他睡过去了,宁虞才轻轻动了。
他浑身都是水,水珠从他眼尾落下来,让清川君差点以为此人因为切云那段故意戳他痛处的话而流泪了。
清川君试探着道:“剑、剑尊,那林浮玉,到底查还是不查?”
宁虞脸上的脆弱和痛楚一闪而过,不过一瞬便再次恢复到了平日里唯我独尊的冷漠模样。
“查,为何不查?”宁虞冷声道,“如果林浮玉没什么问题,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过来撇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