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捏造的话触动过后,遗下的也只有泪痕惨淡的冰冷脸颊。自梗塞的鼻腔中吸入空气,刺骨的感觉如醍醐灌顶。男子突然握住了拳头,将手收到身前,不再让人有捉住自己手腕的机会。指甲刺入掌心,皮肤仿佛因为低温而变得薄脆,刺痛的感觉因冰冷而显得更为剧烈。而那一份痛楚,正生生地告知着理智和现实,抹灭所有的感性和留恋。
男子深深地呼吸。若是想要留住最多的回忆一样,将这里空气的每一种味道,用最大的力气、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去一一铭记。
花与草,酒与茶,以及事与人。
成为回到故乡之后,得以慢慢细捻、婉婉眷恋数十年的绵远思念。
凭着那样悲恸的信念与痛苦的坚持,迈开脚步,与对方缓慢地背离,然后愈来愈远。
雪被踩在脚下,一步一步地,响出心脏碎裂的声音。G一直没有回头,见不着经已回身来凝视着自己背影的那一个东方人。
褪去了刚才所作的出色欺瞒,现在展露在那张黄皮黑眼的容颜上的,才是他最真切的痴情还有痛惜。
若是在此刻阔别,你我将再不相见了吧——他的心中有这样一种难以抑制的预感。然而就在这平淡却形同千钧一发的时刻,世界竟静谧得如同沉眠千年,他没法去发出一丝的唤声。
就如此任凭着对方一点一点地,自眼前离去。
他张嘴,欲叫唤出对方的名字。
而却在此刻,对方停住脚步。那一个G正站立的地方,是院中的池塘之畔。严冬临寒,池水早已结冰,芳草凋零,夏秋得见的游鱼姿影也难寻其迹。那个红色的男子便停住在冰晶之旁,身上映满冰晶反射而来的月华清辉。
少久,男子依然停驻着,不回头,不旋身。
他挽留的话哽在喉头,吭声不能。
“已经死了吧。”G忽然轻声道。那若是一种叹息,但其中惋惜的意味少见,更像是叙述着人的生老病死,不带有半点起伏情感。“今年夏天,从祭典那里赢来的鱼。”
简单的,没有任何深意的一句话。说完之后,G还是一样,继续极其迟缓地向前走去,而留给后方人的是无尽的思量。
夏夜、祭典、游鱼。
如生命迎来终结一样,那一幅幅烟火璀璨的画面重新绽放在他的脑海。
他记得G在池边喂鱼的景象,记得二人在池边偎依,记得那两条小鱼繁衍生息,成群结队地快活游曳……
他犹记得那一个比喻。他是池水。而对方是海鱼。
他故旧而不变,载着春樱夏草、秋叶冬雪。
对方则有着烈焰一样的纹理,却如柔水一样的身姿。
本不相融的二者,却牵扯在了一起。相恋,却不会有结果。或许,便如对方所说那般。那一方静水,会困死一池的海鱼。但他在最后此刻,仍旧希望一试。
骤然之间,在G的身后发出了“咯啦”与“噗通”两种相随的巨大响声。男子大吓一跳,不得不转过身来,竟看到他已纵入冰冷的池水之中,池面结的冰破裂成支离的碎片,正混乱地飘浮晃动着。男子惊呆了,只得惊怔地看着他的身体不断地碰撞在冰块焦锐的角上,看着他困难地在及胸高的水中挣扎。
他寻着摸着,回头来,脸已冻得铁青。他见着G面上的悲怆与无奈,还有更多的是难以言传的疼痛感。每一次每一次,其实都是他在耍无赖。企图着,让那个美丽的人注意自己;希望着,让那个沉艳的人恋上自己。而现在,他已知晓自己到底有多任性。含着无尽的歉意,但他仍然想要最后的肆意妄为一回。
“一定还活着的。”他用颤栗着的声音,如此向G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