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着父君强健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阶下嗡嗡的低语此刻成了最好的催眠调。我开始昏昏欲睡。
入梦之际,鼻尖忽又有暗香萦来,我深嗅了几口,猛地乍醒——
“怎么了?”
我挣扎着坐起,衣袖一撩,不慎打翻了旁边矮案上的东西。
咔——
有东西咕噜噜地滚下台阶。
一时间香气大盛。浓郁得几乎要窒住我的呼吸——那股盈满了我整场噩梦的味道。
我惶然地转过头,去看那摔在阶下的东西——狮首兽口,狰狰对着我。
……是他。
忽然间那些被掩藏的似乎都有了解释:苦涩的汤药、被强制遗忘的梦魇……
失神间,我的下颌被人钳着,迫得我从那四分五裂的残碎上移开目光。
“你怎么了?”他碧色的眼眸倒映着我苍白的脸,声音听起来有些清泠的冷意,就像是……洞悉了我的内心,温和的面具即将被摘下。
我被看得心中一跳,极慢地垂下眼,然后强迫自己将头靠回他的肩上,“没、没事,梦里有妖兽追我,差些就被咬着了。”
他发笑,“怎会有妖兽敢追你?”他将我垂落的发捞起,虚缠在指间,“你可别是骗我。”
我仗着他看不见我的脸,心中有了些底气:“没有。”
我仿佛枕在了巨兽的鼻息之下,战兢着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只一会,我就再靠不住了,“我要回去了。”
我要跳下去,却不防被他一把搂紧。我呼吸一窒,还未来得及作何反应,便听见他在耳边问:“我方才说过什么?”
“什么?”我的心漏了一拍,悄悄拧紧了手边的衣料,面上装出疑惑的样子。
“我说过,你来了,就别想再走。”他半真半假着说道。唇角的弧度勾出了沉沉的狷狂之意,像是暗夜中摇曳的艳花。
我猝然撞入他的碧眸之中,险些沉沦。
也是从这刻开始,我的神魂便像是脱离了肉身,冷然地看着自己同他耍赖,驾轻就熟:“不要,我要先回去。”
他看着我不言不语。
我捧住他的脸,在他侧颊上一啄,“好了,你方才什么都没说。”
他轻哼一声,但是被取悦了。“好罢,你先回去,我一会去找你。”
我点点头。然后不慌不忙地脱离他的怀抱、退出宫殿。
殿门关上的前一刻,我仍能感觉到他紧紧凝在我身上的目光,如有实质,像是想要将我拢住。
直到彻底离开那座宫殿的范围,我才开始拔足狂奔。
我不知自己要去哪里,但我知道要离开这里,更重要的是……离开这个人!
我生来便体弱,根骨更是异于常人,难以修炼。要离开,就只能靠着双腿,又或者……传送阵法。但若在此处施展传送阵法,必然造成大股灵力的异动,我没有把握能在他察觉之前做完能将我安全传走的阵法。
我的速度太慢了。
是以当我正要离开王宫范围时,忽地一阵异响传来,撼天动地——那声音的来源俨然就是我宫殿的方向。
糟了,我留的那处阵法,已被人识破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便去找我了。
下一息,风云翻涌,黑沉的天幕躁动不已。一条巨龙咆哮而出——
万物皆伏。
我当机立断,开始施画阵法。我也不知这仓促为之的阵法能将我送往何处,但我一刻也不敢再停留在此。
巨大的青色龙身在云雾中隐隐约约,逶迤不尽。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真身,却无比肯定,这一定就是他——我身体每一处都在回应他的呼唤。
气势如虹,威武非凡,本是天造之物,可是……它没有角!
本该是龙角的地方仅剩断枝一样的枯骨,残破的伤口白棱棱的,像是被生生撞断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