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对方要他喊全名。
青年拿着牙刷的手挥了挥两下,对道谢不置可否,像是接受又像是回拒。
沈青听到门关闭,又在客厅站了一会儿,见眼前的主门一直没有动静,忐忑的心才多少放下,重新回到衣帽间。
第一次撒这样的弥天大谎,其实心一直提着,不敢完全放下。
当他意识到欧嘉佑说完那些话的确不再回来,以后也不会再同他有任何纠葛时,终于感到有一刻的轻松。
还是这些年第一次,有种过去的事情真的过去了的感觉啊。
江源之说得对,明天还要打起精神面对,所以要向前看,不能再纠结过去,沈青拿下脖子上的黑色领带,将它挂在衣柜中,转身去洗漱。
*
在上次寿宴之后的这段时间,沈青也曾询问过江源之,自己是否需要做些准备工作,但对方的建议是静观其变,不动声色,等待对手出击,然后才能得以突破。
沈青有些懵懂,不知道所谓“突破”又要采用什么方法,但他仍旧选择相信,让自己专注眼前的事业。
可任鸿博真的出击这一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
追悼会上正在播放任老夫人生前录制的遗愿视频,当她讲完对长孙任鸿博给予的厚望与祝福后,只来得及提一声沈青的名字,视频画面便一转。
沈青本坐在厅堂内的长凳上,视线下垂,只有余光能感受到屏幕画面,当他听到口耑息声时一时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直到抬头看到屏幕播放的内容,才不得不相信这一事实。
他眼瞳猛烈一收缩,脸色瞬间变差,支撑的双手攥紧膝头,牙齿咬到后根。
亲属宾客,兄弟姐妹,都朝他投来视线,一时间低声喧哗起来。
视频还在播放,并没有卡住或关闭,主持的司仪也没有开口维持秩序。
这种环境再难让人继续待下去,如果对方是想让他离开,如果离开能让视频中断……沈青站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门,随即掩门离开。
门关闭,沈青呼吸着外面的清新空气,双臂撑在走廊墙壁上,听着那声音还未消失。
会场所有人都在看他颤抖,听他口申口今,目睹他被玩具送上高氵朝,这一时的羞丨耻感让沈青有些头晕,感觉有什么冲上大脑一般。
身后门跟着被打开,沈青看着那位名为他父亲的人向他走来,对着刚站直身体的他甩来一耳光:“丢人现眼的野种!”
沈青被打得脸微微一偏,身体一个踉跄,随即被人揽在怀中。
“别动气,回去吧,里面还需要您呢。”玩味的声音从耳旁传来,沈青抬起头,看着任鸿博唇边啜着一抹笑,就见刚才动怒打他的中年男人转身离开。推荐本书
已经能命令得动自己父亲了吗?那任鸿博在这个家里掌握了多少实权?
不过问题是,他作为受害者,也不愿见到播放出现这种意外,结果他所谓的父亲不分青红皂白,认定他是始作俑者。
或者,他父亲知道谁操纵了这一切,假装不知道。
那满席坐着的人,聪明些的都能知道这不可能是他所为。
“疼吗?”任鸿博维持搂人的姿势,歪头打量着重新低头的沈青,“弟弟,疼就说出来。”
沈青尝试着挣扎,但未果,他深呼吸让自己尽力平静:“你对付我,何至于在这种时候进行……”
任鸿博用笑声打断他的话语:“这不是给我们的奶奶送份大礼吗?她临死不忘给我添堵,怎么能这么轻易让她风光下葬,她啊,最喜欢要脸面了,你说这次出丑,她在地下会不会气活过来?”
过分至极!
对自己祖母这样恶劣,沈青有些难以理解地看向微笑的男人,凝起眉头,姑且自己作为一个只见过两面的挂名次孙,都不愿出这种事情,任鸿博从小与她长大为什么会有这种敌意?
“不要那么惊讶看着我,如果你演了二十几年,天天凑在恶臭药味的病床前尽孝心,结果到头来对方许诺只给你的东西要拿给别人,你也会巴不得她死,”任鸿博凑近沈青的耳朵,“人之将死啊,便想起做过的错事了,她将你丢出家,把贝卿蓉逼疯,结果现在知道愧疚,想要弥补了,弟弟,你觉得她可怜还是你可怜?”
安静的走廊里没有他人,沈青听着对方讲出的当年真相,即便告诫自己任鸿博的话不可信,却仍旧忍不住去信一两分。
母亲……是被逼疯的吗?
怪不得,那样美的女人,好端端的,生完他就疯了,怪不得自己哪儿也没去,就在任氏眼前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