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亲王把你养得好生娇蠢。”
夏白眉回过头,冷冷地道:“所幸是大雪天,马蹄印再过一会儿不致被人发觉,但是这马聪慧,若从这儿返了回去,岂不要露了行迹?”
晏春熙心机和计谋又如何能和乌衣巷指挥使相比,此时一听,面色一晒却偏偏反驳不了。
夏白眉说他也就罢了,偏要说关隽臣是养得他如此,他登时更觉脸上烫得厉害。
夏白眉也不与他多废话,拽着他的手腕便要向林中走去,晏春熙疼得咬紧嘴唇,一瘸一拐地想要跟,却又哪里跟得上。
夏白眉回过头,只见少年疼得额角青筋都冒出来了一些,在风雪中只敢用右脚脚尖点地, 站都快站不稳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低头将晏春熙的裤管一拉,只见本是白生生的纤细脚踝此时肿得老高,青紫一片,像是要把皮肤都撑破似的。
“你倒硬气,肿成这样也一声不吭。”
夏白眉摇了摇头,回身一把将晏春熙横抱了起来,向前施展轻功掠行。
晏春熙楞了一下,他被夏白眉抱着前行,比之先前在马背上,却更觉平稳舒适,受伤的右脚竟再没被颠着。
此时与夏白眉挨得极近,隐约能闻到从夏白眉身上传来一丝血腥味,晏春熙心里不由想,也不知是白溯寒的血还是先前那马的血。
他对夏白眉十分的忌惮畏惧,此人心计既深、手段亦是凶残,又因是太监的缘故,似是多了一层阴狠和诡秘,关隽臣与这种人为敌,实在是叫他好生担心。
晏春熙一念至此更是忧虑起来,他深夜离去,也不知关隽臣此时如何,不知关隽臣睡得好吗,早间吃得好吗。
想来关隽臣定是舍不得他,他不愿关隽臣因为挂怀他而伤了身子,可是又隐约……
隐约也盼着成哥哥此时也与他一般,想着他、念着他。
他一想到关隽臣,心中便是思绪万千,忧虑自不必说,苦涩更是不少。可是这其中,又、隐约浮起一丝想到过往时的甜蜜心绪,辗转来去,神情更是时苦时乐。
夏白眉脚下踩着雪前行,发出咯吱咯吱的细微声响,也不知是这样在林中行走了多久,直到晏春熙觉得身子略微一暖,他扭头去看,这才发觉是已经被抱到了一处山洞之中。
夏白眉将他的身子放在一块凸起的长阔石头上,晏春熙只觉身下颇为软,伸手悄悄摸了一下,发现是早就铺好了厚厚的草席。
这时,正巧夏白眉用火折子将石洞中央的篝火重新点了起来,这石洞中火光突地一起,登时便使人感到颇为温暖。
只听呛啷一声,夏白眉右手将长剑拔出鞘,随即将剑尖置于烧得正旺的火中,不多时就烤得发红了。
晏春熙先前受过火刑,此时见夏白眉的动作,直以为夏白眉又要像先前那般凌虐他,顿时骇得向后缩去。
然而夏白眉却并不理会晏春熙,径自低头解开长衫。
直到他上身彻底裸露时,晏春熙这才在火光下看见夏白眉劲瘦的腰腹间缠着厚厚的白纱布,而此时鲜红的血色已经将从里面渗了出来,将纱布都洇湿了。
夏白眉将纱布一圈圈解下来,只见他腰间仿佛被什么野兽将爪子插入了侧腹,留下了五个深深的孔洞,而之后又用力撕开皮肉,所以五洞之间的都被撕裂,血肉模糊地黏连在了一块儿,
显然是夏白眉先前已经受过重伤,之前兴许也曾将养过几日,可是方才与白溯寒一场激战又将伤口崩裂了许多,鲜血淋漓流个不停,此时才会这般可怖骇人。
只是他何其能忍,这一番奔波下来,竟然丝毫叫人看不出来有伤。
晏春熙乍一看上去,不由惊得“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忍不住问道:“你、你可是遇着了什么猛兽?”
“猛兽……”夏白眉回过头,哼了一声:“哼,畜生可没有这般厉害。”
他说着握住方才被烧烫过的剑尖,手在半空微微停顿了片刻,随即便将火烫发红的剑尖死死抵在腹间伤口上。
只听“嗤”的一声轻响,洞中隐约弥漫起一股皮肉炙烤的气味。
“啊——!”
夏白眉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吼,直到腰间伤口最外面的皮肉被烤得发焦、不再流血,这才无力地将长剑扔在一边,整个人瘫软着靠着山壁缓缓坐了下来。
晏春熙不禁睁大眼睛,深深吸着气,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他看着夏白眉那张端庄秀丽的面孔此时冷汗淋漓而下,因为剧烈的痛楚神情狰狞、似笑非笑,在这幽深的山洞之中更使人觉得诡秘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