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我只是瞧瞧,这的确没有什么好玩的。”沧玉淡淡笑了笑,他没有再看那些姻缘牌,只是看了看大树,上面挂着作响的木牌,有几个转过了头来,在月光下字迹清晰可见。
一个是“杏姑娘”。
另一个是“秋郎”。
向苍天祈愿姻缘,对有情人来讲就如同玄解放给他的那盏河灯一样,如糖一般甜的浓情蜜意。
可要是自己心中所愿,就成了无力的祈求。
玄解极自然地与沧玉携手走过了那绿裙女郎的身侧,女郎什么都没有说,她带着香气的柔荑顺着晚风拂过了沧玉露在袖外的手背。
沧玉下意识转过头去,却见女郎只是轻悄悄地笑着,用那种炙热到令人恐惧的目光注视着他。
第一百一十章
沧玉做了个梦。
自从成为大妖之后,他就很久都没有做梦了, 更别提这个梦特别奇怪。
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 如同巨大的黑幕将世界包裹了起来, 仿佛触手可及,阳光未能破开厚软的云层, 青灰色的云絮惨淡地飘动着,隐约有光。沧玉就站在长长的英水边, 赤着脚,他的白衣已经被泥土沾染了,有些缺损, 地上散落着很多分不清种类的碎片。
钢筋铁骨的大楼与青山绿水的青丘结合在一起,形成一片荒凉的废土。
大概是那些大楼的缘故, 青丘变得很不一样, 沧玉之所以能看出这是青丘,是因为他的小木屋就在视野尽头。而英水流淌着,穿过幽幽溪涧里丛生的兰花与青竹,他记得这是自己刚来时的一处休憩之所,还曾在此见过那些小赤鱬。
英水已经干涸了,仅剩下的一点水,也都被污染了。
沧玉走着走着,觉得自己似乎踩到了什么, 可不觉得痛, 低头看了看, 鲜血没有从脚下流出来, 被割裂开的伤口飞快愈合,本该红润的肤色此刻苍白如死肉,伤口愈合后留下如蜈蚣般狰狞的疤痕。
“你们青丘的妖怪……或者说是你,居然喜欢住这样的屋子吗?”
大楼倾倒了大半,半截身体没入土中,透明的玻璃蒙上了尘灰,破碎的窗口投射出无声的黑暗,青苔与杂草密密麻麻地纠缠在裸露在外的赤褐色钢筋上。沧玉觉得它似乎有点眼熟,然而想不起来什么,只觉得与脑海里的现代建筑物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低矮的树木围绕着,泥土皲裂开来,露出光秃秃的根系纵横四野,如厉鬼的爪牙一般将高楼缠紧了,泛出荒凉的死气。
沧玉慢慢走近了些,冥冥之中有些东西促使他走进这栋陌生又熟悉的大楼,哪怕它看起来让人头皮发麻。推荐本书
那声音似男似女,在空中环绕着,带着轻灵的笑意,余音仍旧震荡在空中,最初听起来像那位绿裙女郎的笑声,而后听起来又像是个汉子粗哑的声音了。
玻璃里有个倒影。
沧玉没去理会那声音,他就走过那些干燥的树根,这些植物已经死去多年了,随着这栋大楼一同埋葬于此。
那些树木是仅剩下的,其他的大概全死了,泥土暴露出的根系太多,盘根错节地形成了一条诡异的道路。这让沧玉走起路来有些艰难,他的身体沉重起来,没有妖身那么轻盈平衡,摇摇晃晃地走在树根上,总算平安无事,慢慢接近了完好无损的那片玻璃窗。
玻璃完好如新,既没有破损,也没有蒙尘。
一个人倒在楼房之中。
沧玉看不见对方的脸,玻璃窗那么清晰,然而内部太过黑暗,他失神地伸手抚摸着玻璃窗,害怕自己看清楚,又恐惧自己不清楚。他很缓慢地跪坐了下来,一下子觉得喘不过气来,地上没有血,那个人就这么平静地死去了,无人问津,与这栋钢铁铸造的大楼一并尘封。
他的脸隐没在黑暗里,同样没有姓名。
只是死去了。
沧玉贴着玻璃窗,觉得心脏传来难以言喻的痛楚,他忘记了玄解,忘记了月老庙,忘记了那盏载着情意的狐狸莲花灯。
他被一同埋葬在这废墟之中。
很快,沧玉就被什么东西卷着拖了出去,他几乎无力反抗,砂石摩擦过身体的感觉并不痛,只是衣服被撕扯破损,好在足够柔韧,并没有变成碎布,只是又再度沾染上了许多污泥。
“你不信任任何人。”
一个生物站在那里,它是一团黑漆漆的影子,略有些半透明的,个子很高。
若说沧玉是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这生物少说有十尺,它蜷缩着腿坐在了树根上,尽管没有五官,仍能感觉到它的悠闲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