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共枕同眠的第一个晚上,钟名粲随着葛乔的呼吸起伏默数了一千三百三十下,才终于有了困意。
夜里太过安静,呼吸交错都显得单薄无趣。
也不知道对这两个人来说,谁更觉可惜一点。
葛乔临近正午的时候才醒过来,他动动胳膊,才发现自己现在被缚得如同一只蚕蛹。一晚上捂在密实的被窝里,汗也发出来了,烧也退了,他清了清嗓子,不再钝痛,只是还有些沙痒,除了身上黏糊糊的有点不太舒服,倒也没什么大事了。
他挣扎着出了茧壳,探手摸了摸床板。这张床并不算大,但也足够两个人并排躺下,钟名粲不知去向,他停下四处摸索的手,忽然腾地翻了个身,故意在床垫上弹了弹,心情也跟着有些雀跃。
窗帘敞开着,然而却并没有阳光透进来,窗上蒙着雾,结了一层粗糙的白霜,什么也看不清,但能知道外头是个阴沉天,窗外灰茫茫一片。
室内外温度有颇大差距,屋内空气清寒。
葛乔呆愣愣地盯着那片灰色出神。
“醒了?”不知何时,钟名粲已经静悄悄爬上了床的另一边,“那就起来吧,快十二点了。”
葛乔不说话,只是动了动腿踢一下被子,表示不想起。
钟名粲从背后抱住他,过了一会儿又抬手摸他的额头,凉凉的。手心不小心划过葛乔的眼睫毛,被搔得痒了一下。
葛乔眨巴着眼睛,尽管感冒好了大半,但好像他在感冒期间作的死终于开始结果了,现在浑身如同跑完铁人三项赛般酸痛脱力,他徐徐扳过钟名粲挡在他眼前的手,握在胸前,又不动了。
“起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儿该吃午饭了,”钟名粲的气息扫过耳廓,停顿一下,瞧了瞧窗户玻璃,又说,“今天早上下雪了。”
葛乔问,声音还有一点滞涩:“现在呢?”
“早停了。”钟名粲松开他,准备去厨房热牛奶。
葛乔错过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但这点遗憾丝毫打扰不到他的雀跃心情。
他慢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趿着拖鞋挪进了洗手间,四下打量起白色的瓷砖墙壁和房间里的各种摆设,为了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猥琐,他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不仅仅是牙刷和牙杯这些小物件,甚至连刮胡刀、毛巾和浴袍都准备好了一模一样的两件,葛乔百无聊赖地随手翻着那两件灰色浴袍,一处衣角被涂黑了一块,极其显眼,他抽出来一看,那是用颜料涂上去的字,分别写着“乔”和“粲”。
福至心灵,他转身去翻那两块毛巾,果然,上面也有各自的名字,颜色比毛巾底色略浅,是印绣上去的。这两个字并不算太常见,葛乔猜测这应该是定制款。
葛乔明白,钟名粲给足了他安全感。推荐本书
无论他要或不要,说或不说,钟名粲承诺的“喜欢”,只多不减。
钟名粲为他准备了一杯热牛奶作为早餐,他不让他吃桌子上摆着的面包片和花生酱,眼疾手快地,比葛乔抢先一步夺走那袋面包放进冰箱,说:“一会儿都要吃午饭了,别吃这些。”
葛乔没想到钟名粲对作息的掌控竟然如此严格:“……我是病号诶?”言下之意是让他照顾一下病人的喜好。
“谁让你起的这么晚?”钟名粲油盐不进。
葛乔昨晚睡过去的时候才刚过九点,这一觉足足睡了十四个小时。
早上钟名粲起床的时候,尚未完全清醒,也还没有睁开眼,模糊间听见身边平稳的呼吸,这才想起来葛乔就睡在自己的旁边。他突然心里一酸,继而感觉有无数股溪流直冲向心脏,汇成一条波浪翻滚的大河,撞得他心口发热,他的理智还未归位,一瞬间差点因为自己快要承受不住这种震荡而流出泪来。
他伸出手轻轻摇了摇葛乔,他向来不爱使性,也不喜扰人清静,但不知为何,他今天就是很想试试亲自叫醒这个人。
他思考着一会儿葛乔醒来,是会先冲自己弯着眼笑还是直接扑过来抱住自己,思来想去做不了决断,不过为这种事情而苦恼也很甜蜜。
他的缱绻梦思非常美好,然而现实总不是戏剧。
葛乔的起床气非常大,特别特别大。大到他从来不敢用手机设置闹铃,生怕醒来之后只能见到珍贵的手机的破碎尸体。
他在睡梦中是没有思想的,纯粹依靠本能行事。
即使身边躺着的人是钟名粲,他也依旧无所知觉。
钟名粲总共摇了他三回,第一回 唤醒了葛乔的本能,第二回唤醒了葛乔的身体。他在被子里动了一下,不予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