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让三组的人拟好了他们下周的专访大纲,我看过了,就照着那个来就行。”
“到底是从哪来的媒体非要选MV拍摄那天来采访啊?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呢?”
“你们派点人看好现场不就行了?来的人挨个登记签字,泄漏了就追责……”
“嘿,你们是都挑软柿子捏呢?怎么又是我?”
“不不不,您搞错了,我才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哪来的时间去接待他们?”
“……你他妈……服了,行吧,到时候我跟去看看……你给我记好了赵绪,算欠我一个人情,我可得好好想想你该怎么还!”那边又说了句什么,逗得葛乔笑了一声,接着挂了电话。
把手机随手一丢扔到茶几上,葛乔仰起脸,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抬手捏住眉心揉了揉,留下两道浅红色的指印,叹了口气。这又是哪家的新媒体初生牛犊不怕虎,如此嚣张狂妄,还指名道姓让他这个身处高位的人去接待?堂堂一个部门总监,活得跟个牛郎似的。
“呃,”朱赞的声音打断了葛乔的自怨自艾,“这是你买的新洗发水?”手里抱了个瓶子,晃了晃,“怎么放到我的浴室了?”
“给你买的,”葛乔扫他一眼,“防脱发,怕你年纪轻轻就秃顶。你可别再熬夜写你那个大纲了,你那浴室里到处都是你头发,看着恶心。”
这么贴心的举动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得让人没那么感激了呢。
朱赞向来简单做人,跟人说话只捡着想听的部分听,他就只从这句话里解读出了葛乔对自己的关切,心里一暖,嘿嘿乐着道了谢,一晃一晃进了浴室洗澡。
下午四点,朱赞的A8L停在了胡式微家门口。
胡式微踩着点下了楼,就看见一辆一尘不染、白到发蓝的高档车可怜巴巴地挤在这栋住宅楼和楼前小草坪之间,副驾驶那一侧紧贴着草坪的石台阶。
朱赞缓缓落下车窗,他戴着墨镜,单手扶着方向盘,顶着有点长的板寸头,微微收敛下颌,挺出一道凌厉的下颌线,侧身跟站在车外的胡式微打了一个资本家的招呼。
胡式微看都不看他一眼,拉开后车门,坐到葛乔旁边,说:“好久不见啊。”
葛乔正在咧嘴笑得开心,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对胡式微点点头,忽然开口问:“你知道朱赞在我们这儿的外号是什么吗?”
“逼界翘楚?逼中之王?平京逼王?”
这才刚猜到第三遍就答对了。
“你怎么知道?”葛乔睁大了眼睛作惊讶状,却没藏住笑得都有点抖的声音。
“这有啥难的,毕竟曾经也是营城逼王,”胡式微使劲拍了拍朱赞的车座后背,“果然没让姐姐失望,你又成功征服了平京。”
葛乔在旁边笑出了鹅叫声,朱赞也不理睬后面抱团后嘲讽技能开满点的两人,伸手打开了车载收音机。
从胡式微的家出发向剧院方向行驶,必须得经过一段被称为“西区停车场”的路,因为这段路常年拥堵,最夸张的时候甚至能堵上四五个小时,所以被人们调侃是西区最大的免费停车场。
而资历丰富的老司机们都懂,这个时候越是有要紧事,这路就堵得越严重,墨菲定律从不食言。所以朱赞每次遇上这种状况都会走一套自己算出来的黄金流程,拉起手刹,打开车载收音机或者从置物箱里拿出本书翻看,再或者不急不缓掏出手机开始刷微博或者朋友圈,总之就是要让老天爷看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身为一名优秀党员,这点上他就特别唯心主义。
窗外一片寂静,大多数都是习惯了这种场面的人,早已被磨平了脾气,没有谁还会鸣笛以示不满,他们都知道这是白费功夫。朱赞抻着脖子看前面的车流,就像是老练的渔夫出海前望着海浪,目色沉稳,仿佛一切了然于心。
葛乔就有些不耐烦了,他坐在后座,仗着窗户玻璃挡着,外面的人看不见自己,直接明目张胆地盯着旁边一辆紧贴着他们的黑色轿车。那辆车一直和自己保持齐平,挪动速度都一模一样。他胡思乱想着,大概其中也有几辆车和他们一样是准备去看音乐剧的吧,那不就是看同一场吗?台下这么多观众里面,总会有几个和自己相似的人吧?
想到这些,他的体内忽然窜起一股电流,传至指尖,刺得它们微微发颤。
人与人之间大抵都是这样,并不会去刻意制造与某位陌生人的关联,但却会因为这种无意中的发现触动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