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宫萧条一片,唯一值得琰阳高兴的,便是隔壁宫殿修建池塘河流时,也引了一个不大的池塘在阳春宫的院子里。
琰阳还没进到宫殿里,便听到了他母妃凄厉的惨叫,小少年愣了一下,转身便又离开了。
有人在推水缸的盖子,琰阳冷得忍不住打颤,若是有人发现他躲在这里,会不会打他骂他?
一双肉肉的小手伸了进来,摸索了几下便收了回去,琰白刚松了口气,便听到挪动椅子的声音。
这一回,是一张男孩儿的脸出现在缸外。
“你为什么躲在这里?”
男孩儿的嗓音又脆又甜,但态度却有些冰冷。
“我,我没处去……”
男孩儿哼了一声,“你不是阳春宫的人吗,怎么就没处去了。”
琰阳低下头,没吭声。
男孩儿瞥他一眼,转身跳下椅子离开。
没一会儿,便丢进来一件毛绒绒的外袍。
琰阳又是一愣,动了动蹲得有些麻木的双腿,缓缓站起来往缸外望。
月色冰冷如水。
“找到了找到了!”
琰阳是被一群人给吵醒的,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将他抱了起来,身上的气息十分温暖。
琰阳呢喃了一声母妃,便用力睁开了酸胀的双眼。
入目是一张陌生坤洚男人的面孔。
“皇上……”
男人见琰阳醒来,便将他放在了地上,琰阳面色茫然地四处张望,并没有他心心念念的母妃。
有公公躬着身跪在地上,“皇上,已经将辛妃娘娘的尸体捞上来了。”
那人背着光站立,琰阳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从他身上那股充满威严的信息素的味道能感觉到,这个人,就是他素未谋面的父亲,整个雁国的主心骨——雁帝。
昨日那个男孩儿站在雁帝身旁,与昨日不同的小袍子,一样的珠光宝玉。
琰阳有些不明状况,直到宫里的侍卫将赤身裸体的母妃丢在他面前,他才红着眼睛掉下眼泪来。
好凉啊。
母妃怎么这么凉啊。
琰阳想去看母妃的脸,想去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所有人都用那种眼神在看着他?
辛妃的脸被冰水浸泡了一夜,已经泛白浮肿,眉眼都鼓涨在一起,全然不见那个当初眉目深邃温柔,一颦一笑都含着情的西域圣女。
琰阳吓得大叫,一把甩开辛妃的尸体。
“皇后,这孩子此后便养在你宫里,”雁帝对着那坤洚男人道,“读书学习,你若愿意,便叫他做子白的伴读。”
雁帝沉吟了一会儿,又道:“来人,将辛妃带到南陵安葬。”
死后竟是连丧葬都不曾操办。
一众侍女也忍不住唏嘘,无情最是帝王家,此话当真不假。
琰阳年纪小,丝毫不觉得些什么,待到他长大懂事,这才彻彻底底地恨上了雁帝。
恨雁帝冰冷无情,亲子亦可啖之。
第六十四章
几里外河边。
蓝衣少年用力抓住岸边的一块巨石,拼着全力将拖着的青年带上河岸。
青年背部中了一剑,伤口极深,正汩汩流着鲜血。
琰阳翻过身,面色被冰水浸得苍白,血在身下淌开。
“玉汤……”
琰阳咳了一声,有些虚弱地叫了一声。
*
琰白的话将琰阳刺激得不轻,待到他微微回神的时候,已经挣脱禁锢的将士,夺了一把长剑向琰白刺去。
众人惊乍而起,琰白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侧身躲了一下,还是被划伤了肩胛。
“噗——”
长剑从身后而入,血如柱涌。
琰阳有些惊诧地回过头,便见方闻卿目光冰冷地抬头去看他。
嘴角有血丝渗出,琰阳惨笑了一声,“还是你命大。”
闻然居几条街外的小巷中,身材纤细的坤洚男子牵着小男孩儿正推开一扇有些破败地小门,男子顿了顿,突然抬眼向闻然居的方向望去。
男孩儿摇着他的手臂,“爹爹,爹爹,你怎么了?”
男子回神,轻柔地揉了揉男孩儿的头,“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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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闻卿噗得抽出长剑,面无表情地擦拭剑上的鲜血,声音有些抖,“这一剑,报你所犯罪孽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