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连点点头。“很好。”他把紫荆花形状的小瓷碟推到马纳面前,“饼干,你喜欢的。”
“你还记得这个,”马纳笑了,眼睛弯弯的注视着碟里的焦糖饼干,“这是我学生时代的零食,你现在还记得。”
“当然记得。”亚连坦然微笑。
马纳啜了一口红茶,环视着这个变化得让他几乎认不出的旅店,还有面前完全变了性格的人。上次来湖区是什么时候呢,一年前?两年前?和谁在一起?
“那个男孩一定待你很好。”马纳感叹,“否则你不会变成这样……怎么说呢,就像卸下了所有包袱。”
他凝视少年的眼睛,在他们的关系还那样轻松自如的学生时代,这个少年那么喜欢他,把他当成太阳。而现在,他丢了太阳,却自己学会了发光。
“他,他很好。是最好的人。”亚连略微曲解了对方的意思,低头用食指肚去摩擦茶匙柄上的雕花,染上一些凉意。
马纳勾起嘴角:“那样就好。”
“其实,我是来邀请你的。”他转换了话题,“关于社区音乐会。”
他摊开一叠纸,上面有详细的表演安排,主办和协办,参演人员,今年六月,伦敦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云云。原创曲目,作曲是马纳的名字,亚连了然,原来他是组织者,他一向是音乐的宠儿,他的灵魂里镌刻着音符,他掌心摊开就流出天籁之音。
亚连盯着他翻动纸片的手,那双手骨节分明,修长灵活,太容易想象它们在黑白琴键上跳舞的样子。
“米兰达小姐应该已经告知过你了,”马纳低着头的表情很淡,猜不透心思。
“为什么?”亚连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不去?”
时间突然静止,亚连很清楚米兰达小姐邀请他做替换的原因绝不是钢琴手生病,也不是除了他无人能够胜任。但马纳捻着手里的计划书,良久不发一言。
“从还是学生的时候起,能懂我的音乐的人就只有你,亚连,”他终于还是抬头,用他蜜色的眼睛看着对方,“我想在那里看见你。”
亚连握着茶杯的手一颤,一些茶水浪出来,溅在桌上。
“马纳,你找别人吧。”
“如果让别人来,我们根本没有走进阿尔伯特大厅的资格。”
“换曲目。”
“曲目已经提交,不能更改。”
亚连摇头:“曲谱……我没法读。”他指了指背后的钢琴,上面的琴谱空白处被做满了各种不知所云的标记。
“我可以教你,”马纳苦笑,“别装傻了,你要怎样才能答应,你告诉我,无论什么我都会去做。”
亚连闭着眼睛,欲言又止。
“邀请我去……”
神田在电话里听完亚连的转述,忍不住笑了出来:“既然如此默契,为什么还丢下你一个人?别跟我说是为了他弟弟。”推荐本书
“默契,”亚连将这个词重复了好几遍,抓紧了手机,“但不爱我。”
神田沉默。
“豆芽菜,我不能去,你的音乐会和我的演讲是同一天,明白么?”
亚连耸肩:“那就算了。”
“我看你根本就不明白!”神田忍不住提高了嗓门,“我的意思是,这一次你得自己面对,没有我,我全程不做任何参与,这么说总能懂了吧?”
“……你这笨蛋有没有在听?”神田开始失去耐心。
“优,”电话里少年的声音突然变了调,“音乐会结束,有一个地方,我想和你去。”
“去哪儿?”
“结束了,我才告诉你。”亚连得意地说。
“喂,你……”打断神田的是电话里传来的忙音。
他不满地咕哝了几句后坐回自己的资料里,殊不知另一个城市的爱人微笑着松开电话,掌心里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TBC.
第十九章
亚连·沃克走的那天,马纳烧掉了所有琴谱。
那个人总是这样坚决,做事从不给自己留后路。当他还是个瘦削的小家伙时,就坚决地让身为社长的他把自己的钢琴借他一用,以求得加入音乐社的资格。待小孩长成了挺拔的小树苗,初次懂得爱情的含义,于是坚决地向他表达内心倾慕。爱意破灭后,他又那么坚决地离开了,那抹背影在两旁种满高大的法国梧桐的校园路上一点点隐没在黑夜里,自始至终没有停顿或者转身。
“你说得对。”
那个小鬼不停眨着泛红的眼睛,却没有落一滴眼泪,路灯下浮动着闪闪发光的灰尘,像雾一样把他笼罩起来:“我想你说得对,马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