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别拽着我睡了吗!”
在某个忍无可忍的同居夜晚,亚连?沃克暴跳如雷:“你不觉得你就像……就像隔壁家那满阳台的葡萄藤和爬山虎一样……攀附着……”神田瞪着他,于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然闭上了嘴巴。
“我后来做了一个梦,”神田收回凌厉的眼神,闭上眼睛,“我办理完入学手续,和那两个人去湖区游玩,没有喝那杯恶心的杜松子酒,而是被拉比那家伙在湖心岛招待了丰盛的午餐。那里风光挺好,只是……”
他没有说完就闭上了嘴,好像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然后用他那双黑得发亮的细眸盯着自己的恋人。后者的眼神在发生变化,有点心虚:“那,那也不是你非要抱着我睡觉的理由吧……”
神田本来就不是擅长表白心迹的人,那半段话已然耗尽了他积攒的全部脸皮:“你敢反抗我就做到你没力气反抗。”
“……你不要以为我不会揍你哦!神田优!”
“那你就试试看!”
……
「那天是星期日,英格兰很难得的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大概是出于我那个莫名其妙的暗示的影响,从那之后他都要揽着我入睡,就像我以前总要抓着包括他本人在内的一些东西睡觉一样。有时候我不舒服就会推他,可是无论我撑他的胸口,咬他的肩膀还是掐他的大腿,这个混蛋总是纹丝不动。我有时候会想,我们的爱情比起天方夜谭又有什么差别,我是个人生第一要务永远是填饱辘辘饥肠的普通的青年,一个十足的两面派,我的善良剖开了全是患得患失的恐惧。直到那天,从他抱住我开始,我感到快乐,感到实在的,被依赖的满足感。其实谁都有害怕失去的人和东西,我依然害怕失去他,只是我没想到原来他也同样害怕失去我。我想这样的话,我们说不定能走到时间的尽头去……」
这一回,亚连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满目烟尘,张牙舞爪的各异的灰影子。周围本来有模糊的声响,就像鼓风机凑在耳廓呜轰呜轰地吹,可是那些嘈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条分缕析成各种音色的人声,但却更尖锐了,牵扯着大脑的神经一根一根地疼……对了,大脑?
他的大脑给他回放了一段很长的旧事,他都差点抛却在记忆底层了的,平淡的旧事。时间过得很慢却很执拗,仿佛没有什么值得注意和修正的。可是他觉得大脑还给他了一些本来被夺走的东西,是什么?他尚未察觉到。
再清醒一点,皮肤的触觉也恢复了一些,麻木的四肢也稍微能听从自己使唤了,才感觉到有人在拼命摇他的手腕。可是那种摇晃感很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斥责的声音,那个人听上去很凶,似乎还把晃他手的人逐到了别处去。
他觉得自己像刚从泥淖里被刨出来,浑身酸痛得如同一个姿势保持了大半辈子。然后他看见了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里外三层地围着他——准确说是围着他的病床。有人在调整鼻胃管,有人在检查他头上的纱布,那个叫蜡花的女子夹在第一层,正在一边盯着他右边床头的心电监护仪一边写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