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几根手指在空中有规律地灵活地按动着,“琴。”他想了想,又解释说,“早上起来弹很久,师父在医院,电话教我,四点可以出来。”他说话总是卡卡顿顿的,因为不怎么会用关联词,所以经常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又灿烂地笑起来,“可以出来和你玩。”
他有点自然卷,发丝又细又黑,软蓬蓬的,风吹起来的时候像一朵小小的蒲公英,没蒲公英那么滑稽,却比蒲公英更加可爱。
他说的玩就是吃,牵着狗在校门口接到段既行,他们就开始边走边吃,从街这头吃到那头,路上所有好吃的摊位都要试一试。他还一定要抢着付钱,把那个塞得鼓鼓囊囊的乌龟钱包花得只瘪瘪一个,拎在手里可怜极了,还要问他,“好吃吗阿行?”
“阿行。”还从没有人这样亲昵地叫他,这两个字都似乎被糖粘在一块儿了,说出来腻乎乎的,甜得人发懵。
他回过神来,看着手里辣得人流泪的年糕,“好吃。”
江沅照旧牵着狗把他送回家,送到门口后,段既行说,“谢谢沅沅送我回来。”
“不用谢。”江沅的嘴难为情地抿成一个小小的尖儿,摇头说,“不用谢的。”
他笑笑,又牵起江沅的手,“那现在轮到我送你了。”他不可能让江沅一个人穿过小半个城区回家去,就算带着一条大金毛他也觉得太冒险了。第一次的时候江沅觉得哪里不对,可是段既行说,这就跟送礼物一样,朋友就是你送我我要送你才公平。他被“朋友”两个字迷得七荤八素,根本无暇细想。
夏天是热的,夕阳是金色的,少年的体温是灼烫的。
江沅的手很少出汗,段既行却不是,他总怕自己的手汗津津的让江沅不舒服,所以经常只让江沅牵着他一根手指头。
“明天不能玩,后天你来我家里玩好吗?我请妈妈给你做蛋饼。”
每周都是这样,一到周六江沅就会说不能一起玩了。
段既行很早就想问,但又觉得刚认识没多久,那样显得太强势也太急躁,但他现在觉得可以问了,“你明天要去哪?”
江沅肚子里完全没有那些弯弯绕绕,他很坦荡,“去医院,看师父。”
他有点意料之中,从善如流地问,“我可以陪你去吗?”
江沅显出一点慌乱来,似乎有些为难。
段既行脸上适时地露出些失落的神色,“不方便吗?我只在外面等你就可以,好吗?”
江沅两只手一起在摇,“不是的不是的。”金毛的脖子被他拽来拽去,不满地呜了一声,他眉毛无措地挤着,生怕段既行难过,“要去很久,会无聊。”
因为要在那里待很久,我怕你觉得无聊。
段既行又笑,“不会无聊,等沅沅我也觉得很高兴。”
江沅的眼睛一下变得黑亮,“真的吗?”他脸腮红红,兴奋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只知道笑。
段既行弯了眼睛,“嗯。”
段既行回到家已经过了七点半,他进门直接上楼了,照顾他的吴妈在下面问他,“少爷,先洗澡再吃饭吧,有个汤还煨着呢。”
他的手停在扶杆上,微微垂下头,“你们吃吧,我吃过了。”说完又径直往楼上走。
沙袋被重拳击得左右摇晃,湿黏的热汗顺着皮肤滚下来,额前的汗溅进他眼里,激得他闭了一只眼睛。椅子上的手机响起来,他边用毛巾擦着汗边走过去,看见来电提醒上林放的名字。
“喂。”
那边乱糟糟的,声音又杂又吵,林放扯着嗓门在喊,“喂!既行,你居然接电话了,你等等,我找个地方。”林放估计在往外走,杂音慢慢小了,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林放终于说话了,“你在不在家啊?出来玩吗,我去接你,在我姐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