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可奈何,只好转身离开,他穿过红灯笼摇曳的走道,忽然看见假山后面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锦衣公子的面前排着一长溜的白纸灯笼,原来他在绘灯笼,围观的丫鬟,奴役手上人手一只,各不相同,却都玲珑可爱。
他脑袋“哄”的一声炸开了,天旋地转起来。
——他忽然一瞬间就明白了柳诗送所有的苦楚与落寞。
他更恨自己知道。
原来这个世上却难过的不是求不得,而是得到了才发现,原来她心心念念的东西,每个人都有。
他想,那姑娘那样小那样乖,可是在裴子浚这样的世家公子眼里却只是平淡无奇的一朵花,而宛陵公子的眼中,花团锦簇,在他漫长的生命里,还可以开出无数朵这样的花。
裴子浚抬起头,看见是谢珉行来了,十分惊喜,他偷偷绘了一副知寒客舞剑的图,正想待会给他看看好不好呢。
可是谢珉行似乎很生气。
“裴公子,也许你是无意,可是你这样看着别人的时候,也许却是伤了别人的心呢。”
裴子浚抬起头,根本不明白谢兄这莫名其妙的怒意是从哪里来——
“啊?”
“哼!你好自为之吧!”谢珉行好像火气更大了,甩开袖子就走。
后来他想起来他说这样的话,实在是逾矩了,虽然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替那个像兔子一样的柳诗送打抱不平,但是也太过了。
祸从口出的后果就是,眼下的情景十分尴尬。
“谢兄,好吃吗?”青年满怀期待问他。
谢珉行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已经被他扒拉见底的蛋炒饭,吐出一个字,“差。”
“比你师姐如何?”
他继续昧着良心说,“比我师姐差了几百万倍。”
“哦。”青年语气有些委屈,却也没有反驳。
谢珉行又低头吃了一阵,直到瓷碗中再也没有任何可以扒拉的米粒时,眼前忽然暗了下来,好像所有的光都消失不见了。
他扬起头,看着桌子对面自持有礼的青年什么时候站起来了,他身体前倾,高大颀长的身体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他阴影之下。
“谢兄,我们不能……这么下去了。”
半响之后,裴子浚开了口。
裴子浚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奉若神明的人,似乎对他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莫名愤怒。
——但总需要解决。
“我们,”裴子浚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好看的桃花目微扬,是不容抗拒的口吻,“认真的,打一架吧。”
35
“打架?”
裴子浚深呼了一口气,最终决定实话实说,“我不知道谢兄对我有什么不满,也不知道小弟哪里得罪了谢兄,但是我们江湖儿女,总不该这样藏头露尾,与其这样,还不如通通快快打一架,输的那个人,便把心结痛痛快快说出来,如何?”
谢珉行没有想到裴子浚如此坦荡,不由得楞了一下。
可是哪里有什么心结和不满。
从头到尾不过是他一个人的心魔在作祟。
“并没有什么不满。”他苦笑了一下,“其实是我逾矩了。”
裴子浚却不放弃,错风刀已出袖,继续说,“谢兄,可能你不知道,错风刀已经望着知寒剑七年了……它等这一天,太久了。”
他没有说出口,其实他也一样,他仰望着这样一个人太久了。
被自己的神明讨厌唾弃,他不能忍受。
谢珉行站起来,他知道,对面的这个青年是认真的,尽管他刚才还拿着锅铲,给自己炒了一碗饭,但是,错风刀,和知寒剑,一样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