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刚睡着了那么一会儿,噩梦就习惯性地找上他。从陆谦的家搬出来第不知道多少天,景言还穿着偷偷带出来的那套墨绿色的睡衣,衣服已经很皱了,重新被汗浸湿。
景言把衣服脱下来丢到地板上,这些天于嫂不知道洗了这一套多少次,袖口的刺绣已经有些开线了。他光着身子重新躺回床上。
冷汗消下去之后是潮热和战栗,景言捏着手心挨过去。他已经熟悉了这种从脚底开始传上来的带着疼痛的抖动,每当他从光怪陆离的噩梦里醒过来,又发现这一切不是梦,都会先经历一阵钻心的折磨。
楼下有轻微开门又关上的声音,这一点点响动都让景言开始头疼。他把被子又拉上去一点,才意识到这个房子的隔音效果是这么不好。
开门的声音,外面有车经过的声音,晨起鸟叫的声音都会让他心烦。有时候他连自己的呼吸声都不想听见,就这么双手抱着头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当思绪被禁闭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身体的其他五感总是会被放大。景言不想看到听到任何一点外界的信息,他像一个正逐渐报废的太空舱,把所有可能联系到外面的通道全部切断,放任自己孤零零地飘在宇宙里。
有时候他躺在床上,却感觉不到身下有任何支撑着他的东西。身体和心都被吊在空中,他没有去想牵着那根线的人是谁,也没有想过为什么把自己的身心都交由另一个人捆绑。
“景言,”于嫂在外面敲敲门,“吃饭了。”景言勉强把自己撑起来,小腿却有点使不上劲站不起来。“知道了,我换件衣服就下去。”
说了一句话才感觉出嗓子的干渴,他把桌上剩下的半杯水喝掉,随便套了件短袖T恤和裤子就打开门。
已经是三月末了吧,屋子里有院子飘过来的山茶花的香气。花开得这么好,不可能是这几天才种的,大概是有人提前就吩咐花匠收拾过院子了。
景言只觉得这味道刺鼻得让人头晕,他扶着把手走下楼,餐桌上放着新鲜热腾的番茄鸡蛋面,旁边堆着几碟小菜。
“喝了好几天粥了,今天吃点面吧。就给你做了一小碗。”景言坐在椅子上没接话,拿起筷子夹了几条慢慢吃着。
于嫂看他好像还能吃进去一点的样子,松了口气。“你慢慢吃,我把楼上屋子给你打扫打扫。”然而她刚一上楼,景言就把筷子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