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知道陈咬之在暗示什么。他最难受的,是关于他父亲的来历。他一直以来敬重,追寻的男人,或许是一个十分可憎的人, 甚至是他的仇人。而他, 是一个身份不明, 属性不明的存在。
忽觉眼睛酸涩,杜康语气难得脆弱,像个尊师重道的学生:“那请问陈老板,我该怎么办?”
陈咬之缓缓将红酒饮尽:“其实不用多想, 干了他。”说罢,陈咬之发现有些歧义,补充道“我说的是喝了他,你可别想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杜康摇头,他以为自己放荡不羁,却全然做不到陈咬之这般洒脱。“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我的身世。”
在萧家时,杜康处以极度震惊,情难自抑的状态。反观陈咬之,除了稍许惊讶,更多的是处在若有所思的状态。
陈咬之凝视着杜康,许久,道:“你还记得,我曾经当着你的面,喝过一杯特殊红酒,叫做黄粱一梦吗?”
杜康脑海略微搜索,想了起来。这酒喝下半小时内,可以进入对方潜意识,搜寻相关回忆。不过要让这异能生效,喝酒者的精神力和异能等级必须远高于被进入者。陈咬之能够探入,是因为自己放弃了所有防备。
陈咬之继续道:“当时我不忍心告诉你,在那个回忆里,我感受不到杜礼国夫妇对你一分的爱。”
其实当初看到杜康的回忆,陈咬之并未思索太多,他只是感慨,这人的童年和自己真是异曲同工。只是自己选择了伤心、愤恨、麻木、淡忘、最后尘封,而杜康选择了用一层糖粉去包裹,把它修饰得精致又甜蜜,连自己都欺骗了过去。
“我是不是很可笑?”杜康喃喃问道,如画的眉眼写满哀伤。“报仇报到最后,发现可能都不是自己亲生父母。”说罢,自嘲一笑“那我现在就是孤儿了,甚至可能是怪物,你怕不怕。”
这是陈咬之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如此脆弱。像是一只受伤的仙鹤,看起来亭亭玉立,鸣声嘹亮,殊不知在夜半无人寂静处,他独自一人,静静舔舐伤口。
陈咬之感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在血液里流淌。他以为自己不是能感同身受的人,他以为他是个没有共情力的人,现在他发现,或许他只是没有遇到愿意放在心上的人,愿意让他去战胜原生家庭所带给他感情里懦弱和逃避的那个人。
陈咬之伸出双手,包裹住杜康的手。
“其实关于你的身世,我有一个猜测,可能有些大胆,有些荒谬,有些不可思议。”陈咬之说道。在今天听到萧家家主萧殷的话时,他想起了一段有些淡忘的记忆。
杜康带着点迷茫看着他。
“你还记不记得,顾寄鸿?”陈咬之问。
酒饮三杯的杜康脑袋依然清醒,很快在脑海里搜索出这个名字。“记得,现在顾家家主的弟弟,颇有名气的异植研究员。我记得之前因为飞船上丢失的红酒,他还来找过你。”推荐本书
陈咬之点头。“其实那次你把他打发走后,他还来找过我一次。”
对于这事,杜康倒真一无所知,陈咬之索性把顾寄鸿催生千年留影花,寻找女儿的事情前前后后复述了一遍。
杜康像听天方夜谭,缕着思路道:“你是说,顾寄鸿的女儿顾鸿影,和萧殷的儿子萧礼泉相爱了。而杜礼国在萧礼泉死后,囚禁了顾鸿影,并在她产下和萧礼泉的结晶后,带走了萧顾两人的孩子?”
陈咬之点头。
“被寄生的杜礼国真是害人不浅,毁了一个家庭,还要段草除根。”杜康慨然。
陈咬之见杜康无动于衷,知道对方没有产生和自己一样的猜测和思路,索性把自己的猜想全盘倒出。
“萧家主说过,萧礼泉是被假杜礼国害死的。而从千年留影花那可知,杜礼国还带走了萧礼泉的孩子。而你,从基因上被证实和杜礼国并没有血脉关系,却被杜礼国抚养长大。你懂我的意思吗?”
杜康愣住,目光中充满难以言喻的惊诧。
“你有注意到萧家大厅挂着的照片吗?你不觉得,你和萧礼泉,眉眼极度相似吗?”陈咬之道,许久又搜索了个形容词。“都是……祸国殃民的美貌。”
若放平日,杜康定然会调戏回去,只是他现在极度混乱,信息量太大,他难以消化。
毕竟今天一天,他要接受自己的亲生父母不是亲生父母,自己杀父弑母的仇人反而是受害者,自己这些年的仇恨和报复都是落花流水无用功。结果现在,他还要接受自己以为的亲生父母是杀父仇人,自己要报复的仇人是爷爷这种荒唐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