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上去,你告诉我你去哪里,还有我的名字。”
“嗯,”墨鸦随声应了一句,带着几分好笑的神情。“你能上去再说。”
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一件有难度的事情。四周寂静,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男孩一次次起跑,一次次纵跃向上,却一次次或踩空或打滑,摔下来落在厚厚的积雪中溅起一地雪沫子,他只能爬起来继续运气跳跃攀登。而墨鸦就站在城墙下面数着男孩摔下来的次数,男孩摔进雪里的彭彭声清晰传进耳朵,他却只是数数,其他的话一句不说。
又是一次,男孩从他自己砸出来的雪坑里坐直,揉揉膝盖关节扭头问少年。“我选的路线不对么?”
“二十一次。”
墨鸦淡淡的目光从他身上离开落在了远处的更楼,再过一阵就是子时。他转回来对男孩说。
“我只等你五十次。”
男孩咬牙,站起来脱掉了身上裹的厚重棉衣,里面单薄的麻衣在这样的冬夜实在是没什么作用,既不能保暖,也不能防摔。男孩原地跳了几下,感受着身子重量的改变,继续开始追求他的目标。至此,少年的眼神里才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几不可见的微微颔首。
这样才对,轻功是保命的功夫,必须舍弃全部来练习。
可是舍弃全部来练习的东西,仅仅是保命的功夫么?墨鸦望着男孩上上下下的身影,脑海里模模糊糊掠过去很多光影,却没有任何影像能清晰的停留下来告诉他答案。他依稀记得自己和男孩这般大的时候,学会飞就是他生命全部的意义。
男孩的手已冻得通红麻木,身体也摔得火辣辣的疼。这一次他在下面准备了好久,哈着气来来回回的走动,观察着头顶上的凹凸。墨鸦饶有兴味的瞅着,如果没记错,这是第三十五次了。
不完美,却很成功,小小的影子几次窜动,在内力耗尽时双手把住垛口处横斜出来的青砖,连蹬带爬的把整个身体挪了上去。墨鸦长长出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笨重棉衣。他左右望了望,竟直接向一旁走去,顺着不远处隐藏在暗处的残破楼梯一级级登上来。直把趴在地上喘气的男孩惊得目瞪口呆。
“你耍赖。”
“我又没说我要飞上来。”墨鸦把棉衣扔给他。“一会你可以走下去。”
男孩接过衣服来披上,他看到墨鸦沿着那垛口坐下,正在眺望远处红红黄黄的明亮灯火。他过去紧挨着他,隔着一大片雪白,那些绚丽的色彩放佛是他们一生也接触不到的美丽,即使他们刚才是从那里经过,也依旧沾染不上一丝温暖。
男孩吸吸鼻子,把那些莫名其妙的忧伤强行赶跑,他对少年抱怨。
“我上来了,可我还是不知道我的名字。”
墨鸦被他这话逗笑,眉目间满是轻松。
“傻小子,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有资格为自己起名字了。”
纯黑的夜空渐渐多了杂色,一片雪花悄悄落在了男孩头顶,男孩没去在意,因为他现在很奇怪。“你是我师父,不给我起名么。”
少年微微低了头,披散的墨发垂落在肩上。他的目光落在男孩不知道的远方,低沉着声音,头一次认认真真地给男孩讲那些他还不能完全理解的话。男孩似懂非懂的听着,雪花一片片飞进他的脖子,冰的他把自己缩进了棉衣。直到很多年以后,男孩才渐渐明白了那时少年语中的含义。原话他早已记不清,他只记得自己循着他沉稳惑人的声音步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那里面有天空,有流云,有无际的山川海洋和无拘无束的翅膀,而拨开云雾后,还有他们终其一生去寻觅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