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老了,能陪你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少,子欲养而亲不在,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悔恨的事情,我不想你受这样的折磨。”
“你知道我说的是指什么,你不要怀疑其中的严重性。因为你现在只是个什么都不缺的孩子,你还没有养育自己的子女,你没有自己完整的家庭,你可能没办法体会一个家对父母而言有多重要。”
“说句不好听的,我是从头到尾清清楚楚地知道你做了些什么。如果你觉得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你觉得和李文耀在一起就是你应该过的生活;”
“那么我告诉你,就算你的父亲哪天会由于失望死心原谅了你,我都不可能原谅你。原谅你我都觉得对不起你的父亲!”
病房里。李文逊看着李家鹤苍白瘦削的脸,心里一阵阵地发慌。
董承的话像彻夜绝响的闷钟,萦绕耳畔,敲心磬骨,他极力地想关起耳朵,却难以做到。
他才活了十九年。这十九年里自己扪心自问,从没吃过一点辛苦。在家里,李家鹤夫妇待他如宝,珍视无比;在李文耀那里,李文耀更是从没有让他因为生活操过一分心,受过一丁委屈。
他依赖这样天然而无私的爱幸福地活着,他觉得自己还小,这一切很长一段时间根本不会离他而去,他的父母是他不朽的常青树,他的大哥是他坚定不移的港湾。没有人会离开,没有谁,会舍得丢下他离开。
甚至,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父母会不会生病,就像他从没想过李文耀会不会生病一样。他们像万能的保护神一样对他付出,以至于自己的理所当然的习惯,会自动给他们的身上,踱上一层常人无法拥有的保护伞。
在他眼里,李家鹤身体一向健康。如今突然病倒,他唯有猝不及防。他甚至想,万一哪一天真的大难当头,天灾人祸皆无可确数,他该怎么面对?自己的依靠倒了,他又该依靠谁去挽救自己的依靠?他自己吗?现在的他,可以做到吗?
李文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这时,李家鹤醒了。他一睁眼就看到李文逊坐在床边,双眼放空,身体僵硬。
“阿文。”李家鹤轻声唤他。手术的余痛尚存,他的声音轻如薄翼,脆如断茧。
李文逊立刻回过神来,“爸!”
他难受地看着李家鹤由于疼痛微锁的眉头,“您别动了,您要拿什么,我帮您。你要喝水还是吃点饭?还是哪儿不舒服我帮你叫医生。”
李家鹤见他手忙脚乱,努力笑了一下,握着他的手安慰道,“没事儿,你先不忙,陪我一会儿吧。”
“好。”李文逊帮他掖了掖被角,“爸你吓死我了,怎么回事儿啊,你的心脏病不是一直控制的很好,怎么会突然。。”
“可能最近事儿多,有些急火攻心了,”李家鹤叹了口气,“三四十岁的时候,咬咬牙狠狠心,还可以无所顾忌地活蹦乱跳。到了五六十。。唉,岁月如梭,不服老不行啊。”
“你别这么说。”李文逊眼睛又热了,“你还年轻着,我不管,你和妈妈都永远年轻,不然。。不然我怎么办。。”
“傻小子。。”李家鹤笑了笑,认真地看了李文逊好一会儿,终于有些不忍地开口,
“阿文,”李家鹤鼻子一酸,“你这样不行啊。”
李文逊红着眼望着他。
李家鹤摸着他的脸,“阿文,你得学着长大了,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什么事都只知道找我们,找你哥。我们和阿耀都不能陪你一辈子,你的人生还这么长,前面还有多少困难,多少坎坷。你不能一迈不过去了就找我们,这样不行的。”
“我知道你才上大学,现在说这个为时过早。可是我这一生病,有了大把休息的时间,也着实想了许多。大部分,都是在想如何安顿好我的小儿子,如何帮他,在我的有生之年,把剩下的路,都尽量铺好,让他可以,即使没了我们,也可以走的一帆风顺。我的心愿,唯有此为最重要,也最难得。”
“那天在家里我们和阿耀的对话,你都听见了吧。”李家鹤说,“我确实得帮你三舅找份体面的工作。我李家鹤在官场待了这么些年,人情世故,冷暖秋冬,对同事,和对那些家族的亲戚,很多时候是一个道理。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那么尽心尽力地帮他们,即使他们无能无才,即使他们惹是生非,我都必须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