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远的等待。
分别的时间远远超过相处的时间,而且他等来的根本不是现在这个自己。
井然本以为这些事够他说很久,他如同经历了半辈子那么长,但没想到,即使他中途停顿了几次,还是很快就说完了。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话都说开了,井然有一瞬间的轻松,但是几乎下一秒,他就陷入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慌。
章远静静地坐在床上,半垂下的眼睛盯着地板上空空的一角,半晌都没开口说话。
井然立刻明白自己在怕什么,他怕章远的答案,无论是哪一种,能不能接受,都让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我其实应该是……知道的。”章远突然说了一句,接着又沉默下来。
井然皱了皱眉,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又等了一会,手心里都是细密的汗,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小远……”
章远抬起眼睛,沉沉地望着他,许久,才露出一丝柔软地表情:“哥,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
“……啊,好,好……”井然立刻站起来,有些急躁地去拿自己的外套,“那我、我先出去。”
他走得很急,都没给章远挽留的机会,直到门掩上都没敢回一次头。
他怕自己一回头就控制不住情绪,会逼着章远接受他,或者……
放弃他。
井然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一会,盯着那个垂下百叶帘的玻璃出神。
他看了几次时间,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那扇门,自己的手机都毫无动静。
他站起来来回走了一圈,便穿上大衣朝楼下走去。
这几天又下了几场雪,外面白茫茫一片,从医院正门到后面的花园只扫出一条细长的路。
井然沿着这条路走到花园的西面,那里本来有一只长椅,背靠着一颗树龄悠远的松,现在两者都被白雪覆盖,纯白无瑕的,一看就知道这几天这里没人来过。
是啊,这么冷,也很少有患者出来散步了。
长椅边是个垃圾桶,井然用手扫了扫,露出烟灰槽,接着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丝缕烟雾从口鼻中吐出,缭绕在那英俊的脸上,井然被烟熏了眼睛,用力地眨了眨,才抬头朝上方看去。
三楼拉上窗帘的地方,就是章远的隔离室。
这个地方,前段时间井然就发现了。
旁边的草丛突然动了动,冷不丁地从里面蹿出一只大黑猫,油光水滑的毛上沾着雪,踩着猫步靠近井然,一边蹭他的腿,一边千娇百媚地叫了一声。
“喵——”
这不是小区旁边小公园里称王称霸的那只猫吗?
他和章远一起散步的时候碰见过几次,偶尔还给它喂点罐头。医院距离小区不远,但是也算不上近啊。
一只猫都能溜达这么远吗?
井然弯下腰摸了摸那只肥猫柔软的身体,在它脑袋上拍了拍。
大黑猫没讨到食物倒也不恼,优雅地踩上旁边无瑕的雪地,印下一个个脚印。
手里的烟燃尽了,井然摁灭烟头,又点了一根。
有个猫在旁边溜达,倒也不显得他太寂寞。
井然吐口烟,自娱自乐地苦笑了一下。
盯着三楼的眼睛突然有些发痒,井然抬起手,用力压了压。
井然一走,隔离室就好像空了一大块。
他带走了雪松的味道,让清透的海风无所依从。
章远呆呆地在病床上坐了一会,突然从床上跳下来,跑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将冰冷的水扑了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