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天。他张开嘴无声地发出这两个音节,几年前黄少天退役时候他悄悄掉过的眼泪又流回了他的眼睛里,被他紧紧地锁在眼睫之下,随着飞机落地的小小颠簸溢出一两滴,飞快地滑过他的侧脸,冰凉地没入他的衣领之中。
手机重新开机,喻文州划开通话记录,最顶上那条便是黄少天的号码,他突然想:万一他的飞机晚点了呢?
万一他还在机场呢?万一我还来得及去送他一下,万一我还来得及……留住他,或者万一我还来得及买一张去G市的机票。
在喻文州反应过来之前,他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居然真的接通,拉长的嘟嘟声研磨着喻文州的神经,压过了周遭的一切嘈杂。他边往外走,边听见提示音蓦地停顿,电话被接起来了:“喂,队长?你到B市了啊。”
喻文州撞到了拐角的座椅扶手:“唔——嗯,你还没上飞机?晚点了吧。”
“呃……”
“你在机场吧?”喻文州没等他说完,急匆匆地插话,“在哪里?你等我一下,我就过去。”
“没……”
“没?”喻文州无声地向同事示意有事要先走一步,快步地穿越人群。
“我没在机场。”黄少天解释道,“我还在,我还在你家呢。”
喻文州站住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黄少天说,“只是单纯地没走而已。你先回来再说,好吗?”
夕阳已经完全地没入地平线之下,只留下灰黑的暮色一层接一层地堆叠,喻文州看着机场巨幅的玻璃墙之外反抗着黑夜的灯火,才知道那颗太阳原来并没有赶往另一个城市,他的太阳还在家里等着他。
“好,那你等我回来。”
黄少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放着乱哄哄的节目,他也没看进去,一两分钟就要看一次手机,看时间,看新消息,或者不知道看什么。
终于门咔嗒一声轻响,喻文州回来了。黄少天站起身来迎过去,斜靠在墙侧看喻文州换上家居的拖鞋,长风衣外套随手搭在鞋柜上,气息不稳地站在他身前问:“少天,怎么了?”
“没事,”黄少天摇头,“你别一脸担忧,总之是没发生什么让我去不了机场的突发事件,是我自己不想走了。”
“你又怎么不——”喻文州话问到一半顿住了,他有点透不过来气,他认为这是自己一路着急赶回来的缘故。可他甚至鼻腔里发酸,这股酸意令他的声音都不得不放轻放缓,令他全身泛出深切的疲惫,他一下都不想动,连站都不想站着,什么狗屁的“克制”“理智”“保持距离”模式全部无法加载,只剩下一个脑子,姑且算是明白事理。
他看着黄少天的眼睛想:原来我还是不想放过黄少天,黄少天也还是不想放过我。
他终于伸手抱住了黄少天。
“少天。”喻文州的额头抵在黄少天的肩膀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黄少天伸手揉他的后脑:“不然呢?”推荐本书
“我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
“我知道。”
“你也不礼貌性地否定一下。”
“怕你嫌我废话多。”
“也许我只是恰好比较早遇到你。”
“‘早’前面用‘非常’修饰会比较好吧。”
“也许你以后会遇到更合适的人。”
“迟到的人怎么算合适呢?”
“我除了……”喻文州停顿了好一会儿,“我除了十分喜欢你之外,便一无是处了。”
黄少天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他说他原本想过许多说法,特别是他前几天才在叠被子上赢过喻文州,喻文州答应过要允诺他一件事情,这个由头很值得拿出来胁迫一下喻文州答应他的表白。他说他就是万万没有想到,喻文州自己先说了。
黄少天自觉敌不过他,只好吐槽:“你说这话,喻粉可不爱听。”
“这里又没有喻粉。”
“怎么没有?我就是喻粉啊。你应该像我这么说。”
“你怎么说?”
“我有很多优点,其中最大的优点就是十分喜欢你。”
“……”喻文州笑了出来,诚恳地发问,“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呢?”
“怎样?”
“令人功亏一篑。”
“没有办法啊,你晓得吗,我前两天跟大眼喝茶告别的时候把我们俩的事跟他说了。”
“他开导你了?”
“也没怎么成功开导。”黄少天啧啧两声,“但是……”
“但是?”
“但是那天回来之后我才想清楚,我去找他说这些事情,也许是希望在我走了以后,他能告诉你,我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