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哽咽地说不出口,好半天,才断断续续说出来。
“我对他痴心一片,瓮江一战,我以为他死了,我找啊,找啊,想要找到他的尸体,想找他的剑,可惜不管我怎么找,怎么找!都找不到……”朱方估伸手抹去从脸上滑落的泪,“后来陛下找到了我,他要我归顺美艳山,只要我入美艳山,就能看见我心里的人。我看见了,他还活着,虽然他……他断了一臂,可是,可是活着就好……活着就很好。”
罗七听到瓮江一战,便已知朱方估说的是谁,想起那人,他的心便一下冷到极致,再也说不出别的。
朱方估突然拿起一个酒碗摔到罗七身上,他目眦欲裂,似乎对他有极大的仇恨。
“那日我与他告别,他说要去见你,他说他相信你断不会伤害他,他说,说回来再与我喝茶……可是,可是你杀了……你杀了他!”
罗七猛地抬头:“我没有。”
“你还要狡辩?”朱方估扑过来举拳要朝他的脸砸下去,可那拳在离罗七的脸仅有分毫的时候停下了,朱方估摇头道,“你是他最重要的师弟,我不打你。”
朱方估缓缓地松了手,方才一通吼叫,如今就仿佛泄了气般颓然坐回椅上,他伸手拿过那坛酒,把剩下的全都灌入口中,颓然摔了酒坛,他抹去嘴边残酒,对着坐在对面的罗七说道。
“昔日,他对你有多少怜惜,今日,我便对你有多少恨意。”朱方估桀桀一笑,“你不是要我说么?我都说了,你待如何?”
罗七一字一句道:“我没有杀师兄。”
朱方估本欲发怒,却见他目光坚定,眸中无一丝惧色,不像是在说谎。
“不是你,又是谁?莫须幽的妖魔录都记着呢,可是,他颠倒黑白,只为给你推托罪责!”
“是,他颠倒黑白,可他不是给我推托。他是给所谓的正道,给所谓的道义推托。我从未否认是我害了师兄,可师兄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杀的?”朱方估咆哮道,“难道他真的用清凉剑杀了自己?”
“是上官无伤。”
门外响起一个人声,只见华不染慢悠悠踱步进来,身前飞着一只纸鸢为他引路。
华不染来到二人面前,闻到浓重的酒气,不禁抬手掩鼻。
“真是些野汉子,几杯黄汤下肚就喊打喊杀,啧啧,真是粗鲁。”
听到华不染的讥讽,罗七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陛下让你来的?”
华不染道:“你也知道夜深至此,宫门已经关了,陛下让你从密道回宫,要我给你送来机括。”说着,他递给罗七一块木樨。
罗七接过来收入腰袢,他起身饮尽了碗中酒,将空碗倒扣在桌上,便双手抱拳朝朱方估道:“告辞。”说罢,转身离去。然经过朱方估身边时,他又顿了脚步,抬手在朱方估肩膀上轻轻一按,“我一生所珍视之人不多,师兄当为之一,我是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愿伤他分毫。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我的真心。”
言尽于此,罗七心知多说无益,便举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