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他为救好友出入狼窟,爹娘将他带回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怪他身而为兔太爱出头。青年时他孤身前来蓬莱山,酒肉朋友无一赞同,皆说他本体就为弱兔,即便飞升也难有大作为。
自幼起他就不与家中弟妹扎堆,也从不与他们诉说心事。曾经少年意气还浓,短志的弟妹在他看来都是志不同道不合的。他在云家难免显得有些孤傲。
后来绵绵出生了。绵绵出生时,还是很小的一团奶兔,白绒绒软绵绵的像朵云。阿娘要他取个名,他随口就起了“绵绵”。阿娘觉得“云绵绵”不好听,才改了“云采”,让“绵绵”成了小奶兔的乳名。
后来小奶兔幻成了小婴儿,还是他给绵绵摇的摇篮。他一打瞌睡,绵绵就哭,怎么摇都哄不好。阿娘就说,得把绵绵抱起来哄。云湛勉为其难地把他抱了起来,他还真不哭了。
等他再长大了一些,会说话能满地跑了,就喜欢扒在云湛的腿边,举着一个糖罐子,眼巴巴地盼着云湛能打开。
别的弟妹都不敢招惹他,见到他都是躲着走。就绵绵敢缠着他,追着要他拧开糖盖子。个儿都还没他腿高,抱着他的腿,仰头睁着一双汪汪的眼睛,就喜欢说:“哥哥我要吃糖。”
再后来阿娘改嫁了。她曾将云湛找过去,同他商量分家产的事情,家中还有一些薄产和阿爹生前留下的积蓄。她为难以均分的家产感到忧虑,心里也放不下最小的绵绵。
“家产就留给长兄和弟妹,我能自食其力。”云湛说,“绵绵也交给我照顾。”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云湛怎么也没想到,曾经的小奶兔绵绵会长成如今的样子。
满脸绯红的绵绵,鼻息温热紊乱,眼里是揉碎的银河水,已经氤氲了水汽。起伏的胸膛是滚烫的,指尖却有着水的冰凉。绵绵身上披了件薄衫,衣摆已经掉入水里湿透了。他将下巴搁在云湛的肩上,白雪做的脚趾偶尔触到冰凉的水面。
绵绵喘息着,小声地喊了“哥哥”。
云湛调笑道:“怎么,还想吃糖?”
绵绵打了个寒颤,道:“我还是有点冷。”
站在水中的云湛将他高高举起,然后像抱孩子那样抱着绵绵,道:“我下次应当带你去温泉水。”
云湛说带绵绵别的地方,便再次御剑而行,落在蓬莱山下的一个竹林里。
林中幽暗,只能借月光看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竹楼。竹楼外有一条环绕闭合的小河流,似乎永远都在循环流动。
绵绵惊奇道:“这是?”
“我一直想在山下建一座竹楼,供我们居住,这几个月便请了山妖建造,就快要完工了。”
云湛带着绵绵过了桥,走上门口的竹台阶,推门进了竹楼。
屋里空荡荡的,除了一张简陋的床榻,什么陈设也没有。绵绵在屋里转了一圈,看到从对面毫无遮罩的竹窗里落下的一方月光,透过窗,看到的是外边潺潺的泛着银光的溪流,和竹林深处点点萤火虫的光亮。
绵绵走回来,在床榻上坐下,道:“这里有竹子的香味。”
“还喜欢这个地方吗?”
“喜欢。我想住在这里。”推荐本书
“等我陪着师尊去元善山讲学回来,咱们就搬到这儿来住。”
绵绵说:“哥哥你要离开蓬莱吗?”
“是,元善山那边来请师尊了,他要我此行陪同。”云湛也在床榻上坐下,“你就在师门待着,照顾好自己。”
“那你要去多久啊?”
“两个月就回来了。”
绵绵“噢”了一声,没精打采地垂下了头。
云湛笑道:“你这是嫌迟还是嫌早啊?”
“当然是嫌迟。”绵绵跪坐在床榻上,抓住他的手臂说,“半年来我们都没有分开过。你要是走了我会很想你。”
云湛说:“两个月而已,一眨眼就过去了。你这些日子就在门中练剑,最好也别到山下去。还有,你别去招惹至颜,看到他也躲远些。他要是来招惹你,你也当什么也没听见。”
“我才不会招惹他。”
云湛轻笑:“我知道。”
夜色里绵绵的侧脸被月光映亮。绵绵敛眸跪坐着,温和又安静。
云湛又问:“你现在还冷吗?”
绵绵摇摇头。他怔愣地坐了一小会儿,然后主动地倾身过来,吻了吻云湛的眼睛、鼻子和嘴唇。云湛又爱又恨地道了句“小妖精”,揽了他的腰身,隔着那件薄薄的衣衫在他锁骨之下轻咬了一口。
后半夜绵绵隐隐约约听得床底有“唧唧”声,竖起耳朵去听了,又似乎什么也没有。竹床不稳固,响动也大,遮掩了一切声音。